他道歉了。
说出了“夏如音”应得的那句话。
韶音于是叹了口气,说道:“你误会了,我从来就没有针对你。”
霍炎彬不语。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穿她的报复?
“是这样,我倒是愿意将阿姨的画便宜点卖给你。但是,你怎么对外交代呢?”她一副关心的口吻,“你看,这是阿姨生前留下的仅剩的作品之一,你用一点点钱将它买回去,说出去好听吗?你觉得对得起谁?”
霍炎彬紧紧抿住唇。
他被说服了。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被说服了。他能为文晴雪的奶奶花一百个亿,却不愿意为了亲妈的遗物尽心……传出去,他将是个大笑话。
但是,一百亿……
“朋友一场,你送给我,就当我欠你个人情。”他有些艰难地说道。
他拿不出一百个亿,而少一分钱都是侮辱了母亲。那就不花钱,由她送给他。这是霍炎彬想出的唯一的办法。
“不行哦。”韶音的口吻带着遗憾,“我家小朋友会不高兴的。”
小朋友?谁?
霍炎彬眼前浮现出上次见面,她身边的那个年轻男孩子,她还当着他的面亲了他。
“我们是朋友。”他说道,心知对她说这样的话不合适,但还是艰难地说道:“他不能因为你交朋友的方式,就跟你无理取闹。”
韶音好无语。
她是担心祁浩宇吗?她是拿祁浩宇甩锅啊!
她就是不想送给他呢。
“不一样的。”她装出无辜的语气,一手揉着小龙崽的尾巴,说道:“如果是普通朋友,他一定不会生气的。但你是前男友啊!”
“如果我喜欢的人总是跟前女友勾勾缠缠,我反正是不会开心的。”她又说道,咕哝一声,“分手了还做什么朋友?骗人骗己。”
霍炎彬一怔,更加艰涩起来:“所以,我们不是朋友了?”
啊。
韶音才反应过来,她说漏嘴了。
“分手后还能做朋友,是你说的。”翻车就翻车,韶音一点也不慌,“一直是你说的,我从没有承认过。”
她究竟有没有承认过,霍炎彬已经不想跟她争辩,因为他明白了一个事实——她对他是真的不再念及一丝情分,也不会再对他有半分心软。
“画给我留着。”他又说道,“我等下回复你。”
说完这句,挂了电话。
整个人倒在皮椅上,脑袋枕着椅背,紧紧闭上眼睛,只觉得脑袋一抽一抽地痛,心脏也有些不舒服。
他有很长时间没有休假了。算起来,自从两人分手,他的身边就总是不消停。不是公司有事,就是感情不稳定,一点点蚕食着他的健康和精力。
他心里怪她,怪她不放过他。可是,理智又知道,他怪不着她。就像夏总说的,给他多少钱,哪怕两百个亿,他都不愿意追在她身后,像她对待他那样的对待她。所以,是他轻瞧了她,不能怪她怨恨他。
只是,购回那幅画的钱,从哪里来?
他手里的流动资产是不够的。除非,动手里的股份。这是最让他心疼的,因为霍氏的股票跌了。
这一年来,霍氏的盈利不太好,增长速度远远比不上前年,在夏氏、陆氏等企业的共同发力下,股票一点点下跌,到现在为止,他的身家早已不是八百亿。
这些话,他没有跟文晴雪说过。刚刚韶音打电话称他为“身价八百亿的霍氏总裁”,他也没有纠正她。
“咚咚。”书房的门被敲响。
霍炎彬睁开眼睛,坐直身体:“进来。”
“你在忙吗?”进来的是文晴雪,她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满脸关切地走进来,“休息一下吧,你最近太忙了。”
霍炎彬接过牛奶,面色缓和一些:“嗯,我知道了。”
文晴雪看着他将牛奶喝完,却不动身,试探着问:“你还有事?”
“嗯。”霍炎彬将空杯递给她,抬头说道:“你先休息吧。”
文晴雪的表情一言难尽。
嘴唇动了动,想对他说:“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儿?工作就这么重要?我们已经很久没好好说说话了。”
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他们每天说的话,屈指可数。
他总是起得比她早,睡得比她晚。一天到晚,他们能打交道的次数,少得可怜。
这不对。文晴雪心里清楚,这不是一对正常情侣,一对谈婚论嫁的男女之间,所正常的相处。
但她看着他瘦削的侧脸,明显凹陷的眼窝,冷漠而疲惫的样子,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拿着空杯子就出去了。
独自回到房间的文晴雪,躺入柔软的被窝,只觉得冰冷。这房子又大又空,色调又冷又硬,让她的心里惶惶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