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洒落明灿的光线,透过清澈的玻璃窗,落在她的脸上。她肌肤白皙,泛着淡淡的粉,是很健康又美丽的色泽。
她神态从容,眼神却是不加掩饰的冷淡,像是这世上的事都被她看透了,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靳少寒猛地坐直了,她还没有开口说一个字,他的姿态已经端正起来,露出倾听的神色。
“其实很简单。”韶音忽然开口了,她一笑,眼底的冷淡仿佛被驱逐走了,转眸朝他看过来,“我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
靳少寒怔怔地看着她:“另外一个人?”
韶音点点头:“不错。把自己想象成另外一个人,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再回过头看身边的一切。”
她不是于佩音。
但,于佩音有没有可能成为她呢?
“我从前不敢交朋友,但是现在,我坐在朋友的画室里,代他打理画室,并且可以随便用。”
“我从前不敢打工,赚钱给自己花。但是现在,我在给老师画画,每幅画都有不菲的报酬。”
“我以前总是介意他们相亲相爱,周围没有我的位置。但是现在,我假设,我将来会拥有富足的钱财、几位知交好友、许多把我挂在嘴边赞叹的人、甚至爱我的人、幸福的家庭。”
她说着,嘴角渐渐扬起,隐约可见幸福与满足:“那时候的我,回想现在的一切,我还会在意、介意、难受得不得了吗?”
不,当然不会。靳少寒在心里答道。
他隐隐有些明白她的意思。
“你假设自己走出来了。”他说道。
韶音点点头:“是,我给了自己一个假设。它现在还不是真的,但将来的某一天,一个月后,一年后,五年后,十年后,它一定不会变成真的吗?”
这个问题,让靳少寒想起她刚刚的话——你和十年前的你,是同一个人吗?
他们当然是同一个人。
只是,他们截然不同。
“这是个好办法。”他心中涌起暗潮,不够激烈,但足以让他无法平静。
韶音微微一笑,垂下眼眸,端起桌上的茶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清透的茶汤,清香扑鼻,她饮着清茶,欣赏着美人:“你也可以试试看。”
她眼神含着鼓励,像是一个真正走出来的人,对一个还没有走出来的人,满含期待。
“你现在还画画吗?”靳少寒忽然问道,“我想看你现在的画。”
他不相信她已经走出来了。
但是,又很好奇,她做到哪一步了。
而想知道她真正的状态,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她的画。人的表情、语言、行为,都会骗人。但是笔触不会。
“你也会画画?”韶音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他看上去很懂画。韶音猜,他可能也会。
“会一点。”靳少寒轻轻点头。
他看着满室的阳光,看着身前这个思路清奇的女孩,再看看一室各种风格的作品,忽然手痒。
“方便给我准备画具吗?”他猛地站了起来,看向韶音问道。
韶音笑着点点头,也跟着站起来:“随我上楼。”
二楼才是创作的地方。
她给青年准备好画具,就离开了二楼。
没有收他的钱,因为这是于佩音的知音,他曾经想花几十万买她的画,后来更是花了很多钱,买下她好几幅画。
她不应该收他的钱。
她应该将自己的画具,借给他用才对。
在靳少寒一个人待在二楼,沉浸创作之时,韶音在楼下,随意起笔,画了一朵向日葵。
白色的纸张上,没有别的任何东西,只有一朵向日葵。
像是从照片上临摹下来的,不含有任何情绪,没有夸张的线条,没有张扬发泄的色彩,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朵向日葵。
画完,她收了笔,叫了一杯奶茶,坐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眯起眼睛,享受阳光和甜品。
快到中午时,楼梯上传来动静。
韶音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整个人昏昏欲睡。听到动静,她慢慢抬起身体,眨动着眼睛看去。
靳少寒跟刚刚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的他像一朵清冷的白玫瑰,那么现在的他,便是一朵镶了黑边的,浑身散发着郁气的,刺上带毒的腐败玫瑰。
他刚刚一定很沉浸,韶音心想。
站起来,对他微笑:“你画完啦?方便我上去看看吗?”
靳少寒沿着楼梯,一阶一阶走下来。脚步落在一楼的地板上时,浑身萦绕的黑色气息已经散去大半,只还残留一点,令清冷的白玫瑰看起来更加危险。
“嗯。”他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视线移动,落在摆放在显眼位置上的向日葵上,神情一顿。
他看了看向日葵,又看向韶音,指着向日葵道:“你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