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还活着, 却像是已经耗尽了生气。
没有光亮, 没有温暖。
只有望不到底的黑暗。
莫清寒心中早就有了一个念头。
从入监狱前的那一刻,就已经存在了。
他沉默地想着, 周围安静极了。
冬夜漫长,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簌簌雪声, 响在寂静的夜里。
沉寂的走道上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声音极浅, 落在牢房中,清晰极了。
莫清寒缓缓抬起眼睛。
眼底带着晦暗。
黑暗中响起开锁的声音。
咔嚓一声,锁被打开。
有一个人推开大门, 走了进来。
冰冷的夜色涌入。
莫清寒神色微动,又垂下了目光。
大门合上, 隔绝了外头的空气。
脚步声由远及近,直至抵达牢房前。
莫清寒始终没有抬头,他只是静默地坐着。
却带着彻骨的阴森气息。
寒风吹过寂寥的牢房, 带着冬日凝结的寒意。
莫清寒眼底泛着冷光。
一道阴影覆下,狱卒弯下了腰。
他将手里的饭盒放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狱卒直起身子,正要离开。
这时, 一双手无声无息地覆了上来。
扣紧了狱卒的脖颈。
就像是最沁凉坚硬的寒冰。
狱卒身子猛地往后倾去,靠在了坚硬的牢房上。
狱卒一怔,心中漫起惧意。
他的手立即伸向腰间,握住了枪。
莫清寒抬起手,重重劈向狱卒的脖颈,带着凌厉的气息。
狱卒闷哼一声,手从枪口滑开,垂了下来。
狱卒倒下前,只看见莫清寒漠然冰冷的下颌。
他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莫清寒冷眼看着,拿出了狱卒的枪。
然后,他缓缓转身,走向牢房深处。
身形黑暗静默。
四下仍然悄无声息,无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莫清寒的目光垂了下来,落在枪上。
回忆翻涌,席卷而来。
他出生在固城。
母亲为了抚养他,重新开始接客,身子日益变差。
后来,母亲缠绵病榻,临死前告诉他,他是陆宗霆的儿子。
那份做妾文书更是被叶家人藏了起来。
从那时起,莫清寒就恨极了陆叶两家。
他发誓,今后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手刃仇人。
莫清寒神色暗了下来,冰冷的空气缓缓流动。
母亲死后,他被董鸿昌带走。
董鸿昌一直在训练他,他的心越来越冷漠。
仇恨支撑着他活下来,他在复仇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他早就良心泯灭,没有一丝感情。
手上染尽了鲜血和杀戮。
莫清寒握紧了枪,眼底掠过锋利的冷意。
之后,他拿着做妾文书去质问陆宗霆,想为母亲讨一个公道。
结果却得知,他一直为之效命的老师,却是他真正的仇人。
他多年来所坚信的一切,尽数崩塌。
莫清寒握紧了手,掌心传来尖锐的疼痛。
手指间尽是虚无严寒的空气。
他蓦地松了手,冰冷依旧包围着他,如影随形。
莫清寒嘴角浮起讽刺之意。
他不甘心被董鸿昌利用,就端了董鸿昌的据点,与董鸿昌彻底反目。
他杀光了董鸿昌的党羽,更把董鸿昌告上法庭。
如今董鸿昌终于伏法,可是,莫清寒心里依旧是虚无的黑暗。
空气安静异常,死气沉沉。
莫清寒垂眸。
哪怕知道真相,哪怕仇人已经落网。
这条道路黑暗又漫长,他已经无法回头。
周身萦绕着冰冷,一生都被绝望的网束缚。
直至坠入更深更黑的深渊。
莫清寒的目光静了下来。
他的一生,黑暗而罪恶。
是时候该结束了。
不知怎的,莫清寒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叶楚的脸。
那样清冷,仿佛明净洁白的初雪,干净极了。
就像是他永远也抵达不了的光亮。
她看着他的目光,总是那样冷。
带着敌意,带着防备。
映在他的脑海,清晰至极。
与她的一幕幕交手,交替浮现,隔着暗藏锋芒的回忆,愈加鲜明。
黑暗中,莫清寒蓦地牵了牵嘴角。
笑容极淡,就像是黑暗中掠过的最明亮的光。
莫清寒目光垂了下来,仿佛在回忆那些遥远的过往。
目光幽幽,又仿佛落不到实处,轻轻掠过沉默空气。
神情看不真切。
半晌,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漫天的黑暗覆了上来。
黑暗逐渐蔓延,笼罩了他凄冷的身形,吞没了一切。
终将归于一片虚无。
莫清寒握着枪,手缓缓上移,然后,他的动作一滞。
黑漆漆的枪口抵在了他的太阳穴处,凌厉、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