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转身进了内庭。
走了两步,他停下来,开口问道:“小条和小卷,跟着去了?”
玄衣卫毕恭毕敬答道:“世子和郡主都在凉州布庄,现下已歇了。”
步云鹤又转过身,啧了一声。
旁人不知他是何用意,但身边这个玄衣卫是跟了他多年的,自是知道他这声啧是在指谁。
于是,玄衣卫又道:“那边宴席已结束,代王殿下马上就到。”
步云鹤垂眼,赞许的看了他一下,转身进屋。
又等了许久,陆陆续续有官员来汇报,说是已扣押的本地官员有四十七人,外州官员二十一人。
数目不小。
步云鹤脸色一沉,然还是沉默不语。
旁人不知,玄衣卫不能不知。
于是又是那个玄衣卫,开口问前来汇报的官员:“代王殿下呢?”
那官员老老实实回答说:“出了宅院就上马车走了,说是要回去休息。”
步云鹤猛地一下站起来,皱眉。
玄衣卫心中哀叹一声,继续问道:“代王殿下可有交待什么?”
“殿下上马车前跟方潜有交待,方都尉现下正在州库,只怕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
步云鹤静静听完,面无表情,沉默许久,才道:“去布庄。”
声音还是冷冰冰的,如同他人一般。
玄衣卫领命。
楼和回了布庄。
符安和陆繁把他扶进了屋,姚植飞奔出去拽来了施雪,顺带着跟来了步行一和田田郡主……大概还有那只看不见的狐狸。
因为她从看到姚植后就一直在发呆,回过神来,跑得比姚植还快,先一步跑到了楼和的榻边,眼看着要扑上去,然后生生收住脚,盯着楼和又发起了呆。
这肯定是那只狐狸跟她说了什么。
施雪进来时,田田郡主蹲在地上,托着下巴,睁着大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楼和看。
楼和笑着问:“哈,跑这么快,都带起一阵小风了,肯定是小卷吧。”
田田郡主也不答话,只点了点头。
“嗯,又是一阵小风,这都是谁来了?”
他现在的眼上搭着一条热毛巾,只露着下半张脸,嘴角微勾着,似是心情不错。
施雪过来伸手按了按他的头,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姚植心沉了下去。
“叹什么气?”楼和笑问。
步行一紧张道:“怎么样?”
施雪摇头不语,坐下来,闭眼探脉。
一屋的人连忙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到他。
姚植站在靠门口的地方,脸上的表情很是沉重。
然,就在屋里寂静无声,每个人神经绷紧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冷冰冰的声音。
“萧宴清你在玩什么花招?”
一屋的人齐刷刷扭脸。
步云鹤罕见地愣了一下,这才看到楼和脸上搭着毛巾,旁边一个小姑娘正给他把着脉。
“咦,病了?”
步云鹤这人说话,一向很少有情感起伏,就算是疑问句,说出口时,也和陈述句差不多。
早些年因为这种天然麻木的讲话方式,差点毁了自己跟神宗的一桩大好姻缘。因此,在锻炼自己说话语气方式的问题上,步云鹤也是痛下一番功夫,那段时间天天追在楼和身后讨教跟神宗说话的一百零一种方式,然修习半年,仍没有明显进展,该误会的还是会误会,该错解的依然会错解。
大吵小吵不断,且吵完越解释越乱。
无奈,感觉徒弟十分丢师父脸的楼和教了步云鹤一种十分简单易实践见效快的方法。
表达疑问时,请加上语气词,如咦?喔?表达喜悦时,要先说句哈哈,承认错误道歉时,一定要低头看自己的脚,用最慢的速度说对不起,别生气了。
嗯……见效确实很快。
之后,只要步云鹤开口说话,萧宴淑就笑,并如此笑了整整一年。
于是再往后,步云鹤能不开口说话就不开口了。
此刻,他两句话问完也不等回答,沉默着走上前,干脆利索地伸出手把楼和脸上的布拿下来。
屋里众人都不敢吭声,步云鹤盯着他的脸沉默了好久,又把毛巾盖回去,终于忍不住,问出来:“萧宴清,你故意的?”
依然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楼和闭着眼,悠闲道:“你故意一个试试?你当我乐意躺。不过还好来的是你,要是别人,我就算明天死,今天也要豁出命去熬一晚,这事不小,思前想后,凉州北部三郡大概又要乱上一阵了。其他的事也都不能拖着,流民灾民安置一事……”
步云鹤甩袖站到最外围,定定站好,不再言语,扭脸看旁边的姚植。
姚植从他刚刚出声起就魂飞天外,此刻见他看过来,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脑子里在一瞬间闪过了无数想法,最终举起爪子,嗨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