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晨星+番外(268)
在灯光渐灭的深夜里,早早婉拒了乐团的聚餐邀约,傅择宣已经在这条通向后门的长廊里坐了很久。
有多久?或许长达数小时吧,傅择宣没有关注。
走廊里黑乎乎的,傅择宣靠在长椅后的墙上,视线追寻的是走廊外正纷纷落下的雪花,在月光里仿佛自带晶莹亮光。
熄灭的通讯器也没有亮起,这代表他在音乐会后犹犹豫豫发出去的消息至今未得到回复。
看到了不想回复?
也是,喻恒筠已经向自己走了那么多步,自己一退再退,甚至在那样的情况下被潜意识带离,就不要再妄想太多了。
那还坐在这里企盼什么呢?傅择宣问自己。
答案是他也不知道,如果梦境的天气根据他的心情在改变,现在纷扬的大雪应当就是最好的写照。
只要喻恒筠想,就可以找到自己,像他之前能随心变成猫跟在自己身边一样。
也许问题的症结不在喻恒筠,也许他这条消息说得不够清楚……
可以有无数个理由解释喻恒筠没有回复也没有出现,却无法改变事实本质。
喻恒筠没来,想送给喻恒筠的曲子他也没听见。
傅择宣低头看了眼通讯器,把依旧暗着的通讯器收好,交叠敞开的黑色毛呢大衣,轻轻把自己裹住。
一时间他觉得有些冷,和在孤儿院里用夏被紧紧裹住自己都无法暖起来的冷不同,更像是离开魏东海的房间后失了魂一样缩回房间角落,痛楚中的湿冷。
也许他早就该离开,他哪有什么后路?
在漫长的布置梦境过程中,他有在中国外游历的过往,无数次无数次他浑浑噩噩从梦境逃离,无法分清现实与梦境的分界,游京帮助他克制了其他妄念,却没法控制身体阻止他的自我残害。
谋杀自我的情绪总能勾出他的同理心,让他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消失,也许病毒的作用也许就此停止呢?
这时游京会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对他说:“如果你消失,病毒只会更加猖獗,依旧无法解决。”
在游京的话中,傅择宣隐隐感觉到了掩藏的真相,既然只有自己在实验中成功承载了病毒母体,那就只能由自己终结。
为了活到那时候,他试图控制了那些情绪,试图把梦境和现实的边界隔开,却一次又一次在濒临死亡的状态下惊醒。
恢复意识时,他或许刚在浴缸边、海边许久才呛出水来,或许举着刀被许涵牵制着,或许站在楼边被许涵扇醒,或许躺在医院刚洗完胃……
那段时间他一直过得不平和,许涵发现他的自杀倾向后,一直尽力以朋友的身份引导他走出来。
但许涵用普通的心理疏导方式是没用的,这压根就不适用于傅择宣的情况。
只是他并不想辜负许涵的好意,在尽力克制和游京的帮助下,最终解决了这个问题。
但傅择宣依旧会在梦境里不断浸入濒死的冰冷中,那是无人的深海,他坠落数次。
尽头是只有望不到边的黑暗深渊和无比熟悉的窒息感。
没有人救他,就这样慢慢坠落。
……不,是有的。
触不到的遥遥微光向来穿不透深海,但他曾两次看到微光里晃动的身影。
那是谁?傅择宣想,他不会不知道,那是他追寻的初阳,落在深海中,那人就逆着光朝他伸出手。
他在落入深渊前,在黑暗中睁开了眼,骨节分明的大手正伸在他身前。
傅择宣睫毛轻轻抖动着,不可置信地沿着手臂的走向将视线上移,到了尽头他仰起头来。
同样深色的大衣,顺着贴身衣袖上去是围在脖间的浅色羊毛围巾,上挪到他之前在床上仔细端详过的下巴、嘴唇、鼻子,然后是最熟悉的眼眸。
眼眸里的神色温柔无比,傅择宣从没在男人的眼眸里读过如此极端的神采,柔和,却哀伤。
不是天神惜子民的怜悯,是放在心尖不忍伤害的珍重克制,一寸寸把他脆弱无比的视线吞噬,他溃不成军。
视线有些模糊,傅择宣眨眨眼压下鼻头的酸涩,慌乱收回视线把未落的泪水收回。
觉得克制好了,他才重新对上那因收敛所有锐气显得温柔的眼,鼻头又是一酸,只好轻轻皱眉抽了口气,却见站的笔直的男人眼神微动,视线变得灼热起来。
他有些不知所措,动了动嘴,试图学着记忆里许涵的笑容勾起一个漂亮的安慰表情,连微微颤抖的声调都放弃了克制:“你来了。”
喻恒筠没说话,视线移向下后又移回来,傅择宣看向他示意的地方——是喻恒筠伸在自己胸前的手。
盯着他宽大的手心,傅择宣动了动手指,想要思考,脑海却满是惊喜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