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用过朝食后,同在一条巷子里居住的鱼婆来串门了。她本姓李,因为长年累月帮儿子卖鱼,大家私下都叫她鱼婆。
曹素娥把三个女儿唤了来,“李阿婆是有名的裁剪好手,当年是在宫中做绣娘的。”
“那都是陈年旧事了,如今老了哪里拿得动针,天天风吹日晒的卖鱼,丝线都要被我刮起毛了。”鱼婆哈哈笑着,伸开一双老茧遍布手给大家看。
“虽拿不动针,但是裁剪手艺还是在的。”曹素娥恭维了一句。
“那倒是,”鱼婆点点头,“年轻的时候就是靠这个拉扯大几个孩子的,现在老了只能做别的了。”她把目光移向顾阿纤等人,“你们阿母说给了你们布料做衣服,让我帮着看看,且把布拿来吧。”
等候取布的时候,鱼婆先去看曹素娥给燕女剪裁的衣裙,二人比着讲究一番。
一时顾阿纤和莲女来了。莲女嫌鱼婆手指粗糙怕勾下几根丝来,推推搡搡不太乐意。鱼婆看出来后也不生气,随意指导了几句就去看顾阿纤的布。
她并未展开,只是用手摸了摸,“这布做个短袄和多折裥裙最好了,既文静又干净。我今日本是来还上次借的筐子,没想到你们阿母倒央我帮忙。”她将布卷了卷,“你若信我,我拿回去替你裁一下,过两日你去取。现下我得回去卖鱼了。”
顾阿纤自然没有异议。她本想告诉鱼婆布不够做一整套的,但是后来想等鱼婆回家展开布自然就会知道。
莲女趁着顾阿纤去送鱼婆的时候问道:“阿母,你为何要把体己拿出来给她做衣穿?只给我们两个不就行了?”
“这哪里是我的体己,”曹素娥笑,“我嫁过来时,那几个箱子除了塞了些旧衣外,剩下的都装着大石块。你那亲父,活着的时候把家败个精光。我现在存的东西都是嫁进来后才攒的。”
“那又如何?”莲女不服气道,“阿母持家辛苦,那都是应得的。”
曹素娥摸了摸莲女的头。自己的女儿自己疼。她若不攒点体己,将来如何给两个女儿置办出丰厚的嫁妆?女人没有嫁妆,去了婆家也得不到尊重。
顾阿纤送完鱼婆心情有些低落。她还是发愁衣衫的事。
“阿纤啊,葱娘子的女儿找你来了。”院子里想起曹素娥的声音。
葱娘子的女儿指的是隔壁的张彩云,与顾阿纤一般年纪。她家是卖葱的。一车葱值绢三匹。虽然日子过的宽裕,但是曹素娥却以官娘子自居,瞧不起她家。
“今天天气很好,我们打秋千玩吧。”张彩云走进顾阿纤的房中开口道。
“改日吧,”顾阿纤闷闷不乐道。
“怎么了,你阿母又让你做活了?”张彩云扶着顾阿纤的肩关切地问道。
顾阿纤叹口气,也不隐瞒她把布的事情讲了一遍。
“这还不简单?”张彩云笑着说,“我今年刚做了件葛裙,就是浅蓝色,借与你穿不就行了?”
“可是颜色能一样吗?”顾阿纤眼睛一亮。
“哎呀,”张彩云一摆手,“看着差不多就行。不就为了过你阿母那一关吗?”她瞧了窗外一眼,压低声音说,“说起来你阿母可真坏,总是下套子刁难你。还有你那两个姊妹。可偏偏你阿父只信她们的话。”
“唉。”顾阿纤又叹一口气,“等我长大就好了。”
“你长大?等你长大她还要拿捏你的婚事。”张彩云皱着眉替她发愁。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罢,先解决眼前的问题,”顾阿纤推着她往外走,“快去把你的裙子拿来看看一不一样。”
“着什么急?”张彩云笑,“你先陪我去巷口打秋千,我就给你拿。”
正好今天并没有什么活儿,顾阿纤便允了。二人一道去巷口顽。而后又移步张彩云家。
张彩云找出自己新做的裙子,果然跟她的那条很像。
“你要怎么拿回去?”
顾阿纤想了一下抿嘴一笑,“我穿在裙子里面。”
张彩云拍手笑道,“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回去脱下来,你阿母也瞧不出来。”
又过了两日,顾阿纤如约去渔婆家取布。
谁知,鱼婆竟拿出一套完整的浅蓝色袄裙。袖口和裙边还绣着一串连枝花蕾。
“阿婆?”顾阿纤微微睁大眼睛,圆溜溜的眸子中闪着疑惑的光。
“好孩子你收起就是了,不要与人说。”鱼婆道。
“可是......”
“你常帮我抬鱼的,我都记得。正巧有这么半块布就与你做条裙子。”
“帮阿婆抬鱼是顺手的事情,”顾阿纤眼里露出认真的光,“这个我不能收。”
“你这孩子,你不收不就白费了婆婆的心意?我家又没有女孩,岂不是浪费吗?”鱼婆扳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