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当年他父亲刚去世,他扛起一个破碎的秦氏时都没这样累过。
偶尔在办公室小憩片刻,梦里都在担心他们俩兄弟。
现在晏双说什么?轻飘飘地说他一句“自私”?
布满了血丝的眼愈发鲜红,秦羽白咬着牙,连话也说不出了。
是,他是商人,他是自私,他是最爱自己,晏双说的都对。
……但他已经尽力了。
尽力想要两全,尽力想要救所有人,难道这样也错了吗?
沙发上的人倏然起身,转身夺门而出,翻起的衣袂在晏双脸前卷起了一阵风,晏双神色不变,转过脸对戚斐云道:“手术什么时候……”
他话未说完,人被一股大力拉起。
是去而复返的秦羽白。
他怒气冲冲地跨出了大门,一个转身又立即回来了,甚至那股风都还没散,他单臂紧抱着晏双,晏双只觉得耳后一热,一点湿意顺着耳后的皮肤滑落。
“我错了……”
秦羽白声音压得很低,三个字飘入晏双耳朵时,晏双都有点没听清。
“错了。”
再重复时,晏双终于听清了。
唯我独尊、自私自利永远最爱自己的男人在向他认错。
晏双心里没起什么波澜,无论爱恨,这些都与他无关,他也并不在意。
他没有再咄咄逼人地追问秦羽白错在哪,痛打这个抱着他流眼泪的男人,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哥。”
“我还清了你的债,也该还他的了。”
【第六章 】
病房内灯光昏暗,病床柔软,晏双坐在床上晃荡着双脚。
“他出生的时候就跟个热水壶差不多大。”
“我没亲眼看见啊,我听我妈说的。”
晏双对身侧的秦羽白笑了笑。
秦羽白静静听着,目光有些爱怜,“你呢?”
“我?”晏双道,“我当然是又健康又强壮,毕竟我在娘胎里抢走了他所有的营养。”
“你也单薄的很,哪里强壮,”秦羽白隔着晏双,轻踢了踢魏易尘的脚,“是不是?”
魏易尘垂下眼,“是的,先生。”
晏双深吸了一口气,“我再单薄,也还是活得好好的,不像他,从小就爱生病,我的记忆里他就没有好的时候,哎,这么几年,他生过病吗?身体怎么样?”
“小时候总生病,这两年好了,”秦羽白腰背微佝,“……我也就疏忽了。”
“没事的,”晏双按了他的手,“这种突如其来的病,防不胜防的,也不怪你。”
秦羽白看他一眼,眼底仍是红红的,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刚才在晏双肩头悄然掉的那一滴眼泪闹的。
晏双真是美好。
他的脸庞、眼睛、甚至嘴唇上的纹路都与秦羽白初见时毫无二致。
经历了这么多,他还是那样干净又纯粹,干净得有时都令秦羽白产生了嫉妒。
他宁愿他恨他。
这至少说明他在他心中留下了痕迹。
像现在这样,三人并肩地坐着,心平气和地说着话,秦羽白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感到更无力。
一股淡淡的哀伤涌上心头。
他的眼眶又有些热了。
“你该怪我。”
“我应该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疼,却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占有欲。”
“想要,又不敢要,”秦羽白自嘲地笑了笑,“我真是……”
他半晌不言,晏双贴心地接了上去,“人菜瘾大?”
秦羽白扫他一眼,神情中半是无奈半是宠爱,最后只是轻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晏双直接躺了下来。
病床柔软,他手臂落在被上,慵懒道:“过两天就要手术了,我得好好养足精神。”
坐在他两侧的男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们的眼神中内容是相同的。
担忧、不安、紧张、犹豫……
再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关系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只能暂时缓和放下了。
他们同时看向了躺着的人。
晏双已经闭上了眼睛,两只手放在腹部,满脸都写着安详。
在这种时候,能这么冷静又淡然的人也就只有他了,他这样的姿态却是奇异地给了所有人力量。
秦羽白与魏易尘两人神色都慢慢平缓下来,目光中蕴含着相似的温柔,如一片月光洒落在晏双的脸上。
“别盯着我了。”
红润的嘴唇动了动,雪白的牙齿从唇缝中露出,口齿伶俐。
“不可能跟你们三劈的。”
“死心吧。”
“……”
“……”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秦羽白这天崩地裂都要上班的工作狂罕见地抛下了工作,他在医院也无事可做,只是无头苍蝇一样地在晏双身边乱窜,用他的话说是留在公司也是频频出错,不如待在医院,等手术成功,他也就能勉强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