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记得,”晏双轻松地笑了,“我又不是老年痴呆,为什么会忘呢?”
口袋里的手机正在与公寓楼的另一端保持着通话。
戚斐云面无表情地听着桌面上的手机里传出晏双的声音。
“纪遥虽然好几天没来上学了,我也不至于就不记得他了吧,我记性还挺好的,戚斐云……我不就住他这儿吗?魏易尘,你今天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戚斐云嘴角轻勾,为什么就是不死心呢?
魏易尘眼睛里最后强撑的一点光彩也逐渐黯淡了下去。
原来他一开始就被骗了。
原来晏双从来都不无情。
他只是对他一个人无情罢了。
为什么谁都可以?为什么晏双谁都能喜欢,就他不可以?到底为什么?!
“多好的一个小孩,这么优秀,父母怎么忍心不要他呢……”
“是啊,该不是有什么看不出来的那种问题吧?”
“一定是,要不然怎么父母平白无故地就不要他了?”
嘈杂的声音被强行压制在记忆的最深处,它们折磨了他许多年,在他以为彻底消失的时候,它们顽强地跳了出来,对他发出最直白的嘲笑。
是啊。
他一定是有问题。
要不然怎么连亲生父母都不要他?
他们慧眼识珠,一早就看出了他这副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的皮囊下装的只是一文不值的垃圾。
手掌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勉强按掉了口袋里的手机。
“你说过想跟我做。”
那天蔷薇花开得很香,他将自己全部的身家都交给了他,换一个约定。
喉咙又紧又涩,魏易尘尽力地,用自己最大的平静去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吗?”
“当然。”
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连给魏易尘反应和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他真的记得。
他真的全都记得。
可他的记得恰恰代表了……这个约定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
真是可笑到了他自己都想笑。
他怎么敢有所期待?
他配吗?
都已经是快三十岁的人了,竟然还没长记性。
就算是没人要的东西,也轮不到他去捡。
“……那就做吧。”
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冷淡自持,掌心用力,将单薄的人圈入怀中,魏易尘语气寻常,像是非常随便地就提出了这么一个求欢的要求,“我预定过了。”
晏双抬起脸,对上魏易尘的眼轻笑了笑,他伸手轻拂过他颧骨的伤痕。
眼圈都红了,还在强撑啊。
“……好啊。”
晏双任由魏易尘拉着他上了车,他还穿着戚斐云给他买的拖鞋,抖了抖脚,道:“去哪?不然就在车里吧。”
他的语气像出来卖春的婊子,对于这件事毫无任何期待,只想速战速决,钱货两讫。
魏易尘发觉他已经不再因为晏双这样的态度而感到刺痛了。
一丝一毫都没有。
已经无所谓了。
他没有回答晏双的问题,而是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飙车这件事和魏易尘极度不搭。
那是纪遥那样烈火一样的少年会做的事,他毫无包袱,自然可以去追逐风。
而晏双身边的魏易尘显然不是那种人。
可他现在却从容地驾着车在夜晚空荡的街道疾驰着,他的手很稳,车也开得很稳。
和纪遥那种追求刺激的飙车不同。
这样的速度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影响,他并不享受速度,他只是纯粹地用精准的操控架势车辆达到他想要的终点。
车驶入了一个极老的小区,小区里的一排路灯里残缺地暗了一个,车辆驶过,全是暗坑在颠簸。
魏易尘把车停下,“上去吧。”
晏双下车,他站在破旧的楼栋下仰望,直言不讳道,“这么破啊。”
魏易尘关上车门,一言不发地拉住了晏双的胳膊,他像是怕晏双逃走,掌心用了很大的力道,几乎是将人拖入了楼栋。
这的确是一栋很破的楼。
楼道里漆黑一片,散发着生活垃圾没有处理干净的味道,没有一盏灯是好的,从头到尾除了每一层的窗户有月光泄露,其余都是黑的。
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在黑暗的楼道里走着。
他们像是正在赶路,辛苦地跋涉着,正奔向一个不知前路的终点。
除了掌心握住了手臂之外,没有半点旖旎的前奏。
晏双默默数着,他们一直上了六楼。
也是这栋楼的顶层。
这是原书里“晏双”最后一个家。
魏易尘开了门。
门是老式的锁,锁芯有些涩,插进去时转动能明显感觉到阻力,需要用膝盖抵住门缝,才能让钥匙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