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房里,放着两个箱子,黄杨木做的,都不算特别大,一个放着各种刀具,带刃的带尖的扁平头的,各种各样,都是叶白汀之前仔细画下来的样子;另一个则是分格分层,放着酽醋,酒糟,姜,葱须,白梅,胡椒,盐等,不一而足。
申姜先把娇少爷请到第一个箱子前,让他看:“怎么样,锻造技术不错吧?”
叶白汀的确有些意外,他知道自己的字写的不怎么样,画更不行,也就尺寸大小标注的清晰些,申姜替他描了描改了改,改时还问过他,他对成品期待并没有那么高,能用就行,可眼前大大小小的解剖工具过于熟悉,就像……摆在他解剖室的那些一样。
形状标准,尺寸精确,每个锋刃弧度恰到好处,手柄——握感也很舒适。
大拇指轻轻蹭了下倾斜角度的刀刃,发出清脆的声音,悦耳动听,熟悉的仿佛他就在原来的地方,做着原来的工作,哪里都没去。
“不错。”
“那当然,也不看看事是谁办的!”
申姜很骄傲,带着叶白汀看第二个箱子,就有点不明白了:“瞧瞧你让我准备的这些东西,又是酒又是盐,又是葱姜蒜的,您这是要看尸还是下厨?”
叶白汀大概看了看数量,闻了闻味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天气越来越冷,尸体表征也会变化,如何让隐藏的痕迹再现,已然是法医首要掌握的技能。
紧接着,他看到了一双手套。
质地绵密细腻,一看就不是棉布的,也不像什么动物的皮,非常薄,延展性佳,外表看起来就很漂亮:“给我的?”
申姜:“怎样,我们指挥使够意思吧,你都没提,就给你备上了。”
叶白汀就试着戴了戴,触手微凉,转瞬就暖了,手套贴合手指,动一动也不会扭来转去,和医用乳胶手套不一样,用起来感觉却不会差很多。
“舒服吧,好看吧?”申姜可酸了,“集北地极寒之地的五种蚕丝,手巧绣娘提着小心做三五个月,才能得这一双,经久耐用,水火不侵,可避百毒,脏了用酒泡一泡就干净如新,样子长得还好看!”
多好的东西啊,锦衣卫里没几个能领到,这回要不是娇少爷,他都没机会看见呢。
叶白汀嗯了一声:“是挺惊喜的。”他转过头,冲申姜微笑,“多谢。”
娇少爷笑起来有多好看呢?反正就朝你最喜欢的景想就是了,三月的桃花,四月的暖阳,夏日雨后的彩虹,冬天的雪后初霁,皎月银河,漫天繁星都在这双眼睛里。
好像他笑一笑,你就能看到四季的风景,韶华流年,那么的暖,那么的近。
申姜蹬蹬蹬后退几步,头往外偏,这是他能看到的东西么!
“不,不关我的事,是指挥使吩咐的。”你要笑冲他笑去!我不能对不起我媳妇!
眼一瞟看门口,纳了闷了:“我说,这狗子怎么还跟着呢?”
叶白汀放下手套:“许是……你们锦衣卫最近很闲?”
申姜想了想:“乌香链条清出来,还真没那么忙了。”
“大约诏狱里,有什么很吸引它的东西。”叶白汀问申姜,“案情进展如何了?”
申姜站累了,拉了把椅子坐下:“这沈华容能当上骏马,一是当时家里条件还行,不拉胯,二是长得不错,嘴巴甜会哄人,鞍前马后的伺候了郡主大半年,才掳获郡主芳心,抱得了美人归。你可知道云安郡主是什么人?”
叶白汀摇头:“不知。”
“皇家宗室女不少,可获了封号的郡主,也就这一位,打小得了太皇太后的眼缘,常去宁寿宫伺候,太皇太后可喜欢了……”申姜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声音压低,“你不知道,宫里头形势可不一般,太皇太后一波,太贵妃一波,皇上一波,三足鼎立呢!先帝在时独宠贵妃,和当时的太后也两边对立,先帝一走,新帝登基,再添一股劲,这不就微妙起来了?”
“咱们北镇抚司破了那么大一个案子,这乌香毒链嘛,查来查去最高的涉案官员也就是昌弘文,再多的查不出来,可能有心人办事低调,想徐徐图之,还没牵连太深,梁维那账本可不一样,梁维有钱,能挣钱,可买乌香更花钱,才生了那花花肠子,索贿贪污营私结党……两位娘娘的人里,都折了几个进去,最近都韬光养晦,不问外事,不然这郡马案绝对不能无声无息,太皇太后就得插手,给郡主做主! ”
他一脸得意的说完,等着娇少爷惊讶的惊喜的捧他呢,就见对方面色沉肃,一脸无语。
叶白汀:“怪不得你只能做个总旗。”
啥玩意儿?
申姜就不同意了:“老子现在已经是百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