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宠难为(240)
——怎么可能,他才认识自己几天?何况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一个病体难支的瞎子……
想到这里,杜玉章不觉苦笑几声。
若是当年京城里,或许还有这个可能。那时候自己一身白衣,顾盼风华,身后爱慕追逐之人确实络绎不绝。可现如今,自己不过是残破之躯,病入膏肓。又有谁,会愿意背负这样一个病歪歪的麻烦……
想到这里,却仿佛看到一个威严阴沉的身影显现。他心中一惊,随即苦笑——是啊,那人或许愿意。但他要当真出现,只怕不亲手将自己逼死榻上,是不会罢休的。
方才阴涔涔的幻觉又回到杜玉章眼前。他呼吸一滞,强压回去的腥甜又涌上来,杜玉章这次也压抑不住痛苦,哇地一声,血块混着胃液喷了一地。
腔子里刀割一般,他用力按着胸口,不住喘息。面上,却依旧是苦笑——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与他一刀两断……为何还是要想起来他?
难道自己到死,也忘不了他了吗?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杜玉章低声喘息,两腮通红如火。他遍身阵阵虚汗,竟沉沉发起热来。可他并没有叫人——方才宁公子与李广宁仿佛合二为一,虽然只是幻觉,依旧让他心中惊悸。此刻,不愿与他碰面。
这一夜,杜玉章睡得很不安稳。梦中浮浮沉沉,几次惊醒,都是一身冷汗。到第二日早间醒来,他觉得身上发虚,站立地上都有些晃悠。
杜玉章扶着桌子,免得软倒。却不防推动桌脚在地上擦动,发出刺耳声音。
几乎同时,门外传来嘶哑的问候,
“逸之,是你起身了么?”
——是宁公子守在门外?现在什么时候了,已经早上了?
杜玉章却不知,现在不过是寅时,天边才有了蒙蒙亮光。李广宁昨夜也未能安眠,一直担心他身子不好,更担心那边叫人的时候,自己沉睡过去,下人不敢贸然叫醒自己。
所以他在天边漆黑之时,就忍不住来到了杜玉章门外,等着他起身了。
“还没起来么?可分明有些动静……怕是我听错了?”
没等到杜玉章的回话,李广宁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又没有动静了。看样子,他还要在门外继续等下去。
第2章 -29
杜玉章说不好心中什么滋味,但他确实心中一软,忍不住开口,
“我醒了。是宁公子么?”
“逸之,你怎么起得这样早?身子如何,哪里不舒服?”
“若说早,宁公子更早。现在什么时候?宁公子为何在我门外?”
“我……我不过是路过……”
杜玉章沉默片刻,听到门响。随后,有人走了进来。
“逸之?”
“……”
“其实我想不通,为何昨**是那种反应。”
“……”
“这些日子相处,我觉得你不讨厌我。”
“……”
“莫非我说错了什么话?惹你生气了?”
“……”
“逸之,我……”
“宁公子,”杜玉章打断他,“是不是我不给你个确切答复,你就要一直追问下去?”
“我……你没有回应,我自然要问。”
“为什么我一定要给你回应?宁公子,我知道你对我有救助之恩,可你这话说得,未免太过理所当然。”
“什么理所当然?我是真心想同你交好。”
“难道你是真心,我就一定要回应么?难道你想要我如何,我就必须如何,否则你就要苦苦相逼?宁公子,想必你从小家大业大,高高在上,身边人都只顾得讨你的欢心。想要的东西,也从没有得不到的吧?”
“我不明白,这与你我之间的事有什么关系。”
“看来,你果然是大富大贵人家出身。”
屋内光线昏暗,李广宁看不到杜玉章的神情。他有点着急,想去拉杜玉章的手。但指尖才碰到那人皮肤,就被杜玉章不作声色地躲开了。
“宁公子,我确实不讨厌你。但我现在,不想再触碰情爱一事。”
“为什么?”
杜玉章轻声笑了。
“你看,我就知道宁公子你会这样问。哪有那么许多为什么?时间不对,契机不对,我这个人也不对……”
李广宁嗓子一热,心火腾起,烧得他发慌。
“逸之,我可以等的……”
“你没有必要等,宁公子。”杜玉章声音喑哑,“你让我走吧。”
李广宁呼吸一滞,难以置信地看着杜玉章。耳边,是那个人不带一点波澜的声音,
“虽不知你昨日那番话,是真心还是一时兴起。可不论是哪一种,我也……只能辜负你的心思。我想来想去,还是不该留下。本来我也有点想家,宁公子,希望您放我离开,你我就当做从未认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