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秀梅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人你侬我侬地往前走,她咬咬牙,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
她握着拳,身体在风中颤抖。
她想,自己是冲动了,真得冲动了。
因为看着那个女人和顾振华笑得那么甜,所以忍不住,说了不该说的,其实不是的,她不是来和谁找麻烦,更不是来惹是生非的。
她只是想和顾振华商量一件事。
所以她到底是叫住顾振华:“振华,我们好歹认识这么多年,我想和你说句话,可以吗?”
顾振华停下了脚步,连头都没回:“苗同志,我们没什么关系了,我也没什么话和你说。”
苗秀梅急了,眼泪落下:“振华,我是真遇到难处了,你帮我一把啊!连你都不帮我,那我还能找谁!你以前明明说过,有什么事我说话就行,现在你不认了吗?”
顾振华却是脸色漠然,继续往前走。
章兆云看这情景,倒是停下了:“振华,我看你确实认识这位同志,有什么事,就摊开来说说,万一女同志遇到什么大难处呢,咱们做人得讲良心,不能见死不救。”
顾振华看向章兆云,章兆云挑挑眉,意思是让他听着就是了。
章兆云领着顾振华的手,走回来:“这位同志,到底怎么了,你说吧。”
苗秀梅有些无措,她看向顾振华。
章兆云注意到,她看向顾振华的目光带着哀求和依赖,那是下意识的信任。
她笑了笑,道:“同志,无论以前怎么着,但现在振华是我的爱人,我的爱人无论要做什么,都是要和我商量的,怎么,您还能越过我去?”
到了这个时候,苗秀梅也终于看出来了,顾振华这位新媳妇可真厉害,比一般人不知道高明多少,她哪是对手。
她也就深吸口气,无奈地看向章兆云:“同志,您是好人,好人有好报,我今天来找振华,其实是想找振华帮个忙,好歹给我抬抬手,行个方便。”
章兆云:“那到底是什么事?”
苗秀梅:“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章兆云看看旁边,正好有一小门店,卖大碗茶的,这个时候也没几个客人,便说:“走,过去,我们边喝茶边说。”
苗秀梅感激不尽:“谢谢,谢谢同志!”
坐下来后,各自要了一碗大碗茶,顾振华不喝,苗秀梅也不喝,不过章兆云却很自在,慢条斯理地喝着:“您有什么事,说吧,甭客气。”
苗秀梅便说起来,原来这两年改革开放,厂子里的气氛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她又看百子湾的农民老乡也都开始做点小买卖,她就心动了。
她有些本钱,想着做什么才好:“我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别的能耐,但我就是勤快,不如做个勤快活儿,所以我就干脆做腌肉,想着做了腌肉拿来卖。”
腌肉?
章兆云:“什么腌肉?”
顾振华也皱眉,看向苗秀梅。
苗秀梅躲开了顾振华的目光:“就是腌肉,吗,腌了风干的。”
顾振华声音顿时沉了下来:“你做清酱肉?你想学舜华?你怎么学会的方子?”
他之后陡然明白了:“当时你帮舜华,从旁偷学到了,现在自己想把这个买卖揽过去?”
苗秀梅蓦地抬起头,湿润的眸子蕴着无奈:“振华,我当时也是帮了忙,帮着做,这才会的,这个也没什么难的,和腌咸菜有什么区别?我家打小儿腌咸菜也是这么做,本来就是简单做做,做好了拿出来卖,总不能说舜华做了,别人都不能做了?我打听过了,要说起来,这个买卖解放前也是别人家的,也没说就必须舜华做。”
她咬唇,垂下眼睛:“再说,我也是没办法,家里光景不好,婆婆病了,得打针吃药,我去年才生了一个孩子,又多一张嘴,哪有那么多钱,只能想着卖苦力气挣点了。”
然而顾振华眼里已经泛起来鄙夷。
要说起来,清酱肉的做法,也不是只有顾家知道,顾家也没申请专利,但勤行里有勤行的德性和规矩,做人不能这么做,做生意也不能这么做,这都是不成文的规定,凡事逃不过一个规矩!
现在苗秀梅做这个,外行人没觉得什么,但内行里,这怎么也是坏了德性。
苗秀梅感觉到顾振华那眼神,眼泪落下:“要是真不行,那我不做了行吧?那些清酱肉,我都扔了!”
顾振华冷笑:“那倒是不必了,您自个儿下了本钱做的,随您,再说,确实也没专利,法律里也没规定您就不能做,这个真管不着。”
苗秀梅顿时怔住,大碗茶的白汽氤氲,隔着那么一层雾气,她无奈地看着顾振华。
来之前,其实也是鼓起了勇气,想了很多,但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她很愧疚地道:“振华,对不住,我不知道原来你们会这么生气,如果舜华还做,我肯定是不做了,这不是她不做了吗,我以为她那么大本事的人,不要这个买卖。我就想做了挣点零花钱,也让我补贴补贴家里的日子,倒是没别的意思,我肯定也不敢和舜华争什么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