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偏执皇帝的(17)
细不可闻的叹息:“今日…我该及冠了,你…知道吗…”
副将上过金銮殿,也面过圣,忍不住仔细观察那刘匪头,鹰隼似的眼睛,棱角分明的刚毅的脸,侧颊绷得有些紧,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片刻放松。副将眼皮狂跳。
“放了他们吧。”叶十一转身回军中:“谢一水之恩,解燃眉之渴。”
副将扬手撤兵,牵马紧随他身后,连连慨叹:“普天下,竟还有这般相似的眉眼。”
叶十一头也没回,神色淡淡。
大军在玉门关外驻扎。
主将与士兵同样吃大锅饭,糙米拌石粒,难以下咽。叶十一没吃两口,躲回营帐,怀抱御赐的铁弓,仔细地,一遍又一遍擦拭。
他封将军那年,李固亲自抱了铁弓递进他怀里,皇帝形容淡漠,却是赞许的口吻:“有叶卿在,朕江山安。”
少年叶十一跪在含元殿中,文武百官面前,丹陛之下,高高举起沉重弓箭,上身弯下去,手肘撑住了冰冷的石砖,然后额头重重磕地,先气沉丹田,再声若洪钟:“谢陛下恩赏!”
“叶十一,”御书房里,他说,“你要做朕手中,最锋利的剑。”
“斩天下不平,扫除鞑虏,平恶除弊,捍卫我李氏江山。”
“臣,定不辱命。”
蓦然惊醒。
副将带了干馍进来,递给他:“娇气,石头拌饭也吃不下了?”
叶十一捧着干馍,一口一口地咬,一口一口地嚼,食不知味。
“长安,”终究还是问及了,“有消息吗?”
“哦,”副将原以为他不会问,随口答,“新近的庞妃,也是将门之后,庞将军的女儿。你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
叶十一放下干馍。营帐外就是大漠,夜里极为寒凉,风沙片刻不停地敲打篷帐。他起身取来秃了毛的大氅,将自己裹进去,盘腿坐到炭火旁。
副将捏着尽头烧成黑炭的木棍,翻动炭薪。暖黄的光映在人脸上,叶十一仍觉得冷:“庞妃,封了?”
“嗯。”副将漫不经心,吃吃笑了声:“皇帝诏曰,庞氏贤良淑德,温婉可人,即日起,册封为妃。赏银三千两,赠碧玉翡翠双凤簪一只,添金丝缀玛瑙凤头鞋一双,其他各样珍珠玉石三箱,赐居蓬莱殿,长伴圣人旁。”
“…长伴圣人旁。”叶十一低声默念。
火薪燃出了毕波声响。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今夜静悄悄。吃饱饭后,将士们尽皆休息去了,养精蓄锐,或者为明日恶战写下家书,以防不测。
南风馆,万籁俱寂。
夏夜,窗外虫鸣时起,却不吵闹,反衬得屋内愈发寂静。
第二盏热茶也凉了,茶面不再升起白雾。叶十一昏昏欲睡。
朦胧恍惚间,如坠云雾,他记得小鱼说,说什么来着,哦…他说:“不知将军指的是谁。普天下高高在上者,无非九五至尊。若是大明宫里的圣人,常听人言帝王无情,圣人更是薄心。”
“皇帝那样的人…大抵,没有真心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尝试一波复古文风=q=
第9章 进宫
9、
叶十一是月初回的长安。
端午将至,叶老将军自南疆凯旋。年前一直到今年五月,李朝与交趾国打了一场硬仗。交趾国王不知从哪儿搞到一批新式火器,搁着老远在城墙上朝叶家军放炮。
据说,那炮.弹能射出老远,遇着个人,立马如点燃引线,咆哮着吞吐火舌,轰然炸开。去南疆的军队没少吃这玩意儿的苦头。起初不明就里,死伤惨烈。
叶老将军人虽老,脑子可没钝,没听军师瞎指挥的人海战术,当机立断派遣小支斥候,混入交趾打听消息。
如此磋磨了半月有余,摸清那火器底细,这才分军小部队进攻,先偷袭敌方运罂粟的马队,再暗度陈仓放火烧交趾粮仓,打得交趾措手不及。
到三月底,战事从焦灼,到叶家军成为有利方,交趾国王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骂军队骂大臣骂毒匪只收钱不出力,最后瘫坐进镶金缀玉的龙座里,掌心碾过龙头,咬牙切齿。
说起来,交趾国王的龙座,还是仿李朝含元殿里,那张金龙宝座来的。龙座落成时,交趾国王自拟为天下中心,那时大手一挥,豪气慷慨,气干云霄,仿佛一张座位,真能让他胜了中原一头。
李朝镇山河的叶家军,就那么给了他当头一棒,狠狠敲碎了交趾国王的美梦。
叶老将军班师回朝。同月,叶十一收到诏书,月初自漠北启程回京述职。
一南一北的父子俩,难得团聚。
南风馆外,天际露出鱼肚白。叶十一抱膝蜷缩,呆呆地,就这么枯坐了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