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承将鸡肉撕成小条,喂到他嘴边。
“你的手我还嫌脏呢。”成瑾撇嘴道。
“……”话挤一挤,总能接的,“刚洗过了。”
刚刚方孝承沉默那下,成瑾有点害怕,怕方孝承不递台阶了,他这顿饭就没得吃了。好在这厮还是接了。成瑾见好就收,嘀咕道:“算了,吃就吃,省得你在旁边和蚊子似的哼个不停,烦死了。”
说完,矜持地一口一口慢慢吃。
方孝承如在黑暗中终于见到曙光,再殷勤不过地伺候这人吃喝,生怕凉着烫着呛着卡着,生怕他又来一句“不吃了饿死算了”。
成瑾吃完一个鸡腿和一根鸡翅,就不吃了,说油腻。
方孝承回想那日在墙头见他大口吃烤全羊的场景,欲言又止:怎么那就不嫌油腻了?难不成对着江怀,东西都更好吃?
“……再吃点。”方孝承道。
“不吃了,气都气饱了。”成瑾不耐烦道,“我困了,别吵我。”
说完,就缩成一团,闭上眼睛睡觉。
方孝承叫来春桃边吃剩下的鸡边守着成瑾,自己去附近山涧洗了洗手,回到火堆旁,将成瑾盖着的披风给他掖紧点,然后坐在一旁望着他。
他很想问成瑾,昨夜的那些话是不是为了气他才说的谎话。但是问与不问,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差别?若是真的,他也做不了什么。若是假的,又与他何干。如今他已与成瑾心知肚明,他爱的人是皇上,他与成瑾再回不到从前。
其实,他是想回到从前的,是成瑾不愿意。
……他知道自己很无耻卑劣,可自从踏出了错误的第一步,后面的每一步都令他离正人君子这四个字越来越远。事到如今,已经回不去了。
成瑾半夜被尿意急醒了,睁眼四下看看,愣了下:“方——”没说下去。
正在烤着火守夜的谷音听见声响,问:“世子怎么了?侯爷有点急事去办,大概天亮回来。”
成瑾大失所望。他还以为方孝承的脑子终于清醒,半夜灰溜溜带着方朴跑了,让春桃谷音白天送他回京呢。
“我要起夜。”他不悦地说。
谷音忙起身:“去那边吧,我站远点给您守着,若有事就叫我。”
成瑾站在半人高的草丛中,正要解裤腰带,忽然停下,眯起眼睛看十来步外的谷音的背影,想了想,转过身,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溜之大吉!
没马就没马,难道马被驯服前的人们都不出远门的吗?有腿慢慢走,总能走回京城!运气好的话,能遇上马车捎带一程呢。
成瑾盘算得正美,一抬头,笑容僵在脸上。他看到方朴抱剑靠在一棵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事情败露,成瑾恼羞成怒:“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守在这里干什么?!”
方朴淡淡地说:“我本来并没守在这里。”
言下之意,是听到了某人试图逃跑,便过来堵人。
成瑾不懂他们习武之人与轻功与耳力,闻言只问:“你一直偷看我?你是不是原本想偷看我如厕的?!”
“不是。”
方朴见谷音过来了,不再和成瑾周旋,一下子不见了。
成瑾忙四周张望,却只见到了谷音,忙道:“方朴偷看我如厕!”
“……误会,一定是误会。”谷音忍耐道,“没多久就天亮了,昨日耽误了许多功夫,今早就要赶路,世子起完夜赶紧多睡会儿吧。”停了下,补了一句,“方朴耳力极佳,世子不要再逃,逃不掉的。”
成瑾恨得牙痒痒,瞪他一眼,钻回原处撒尿去了,撒完睡觉,没再尝试偷跑。
清晨,成瑾伴着鸟叫醒来,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忽然一怔,吸了吸鼻子,循着香味儿扭头,看见旁边放着一个三层的食篮。
春桃见他醒来,笑着说:“这是侯爷赶去附近城镇买的,还是热的,世子快洗漱了吃一些吧。那边还有些馒头糕点和酒,咱们带着上路,吃时热一热,就着烤肉吃不腻味。”
成瑾欲言又止,半晌,垂眸道:“用不着他假好心,反正我也不会领这份情,我只想回京。”
恰好方孝承洗漱回来,听到这话,他只当没听见,淡淡道:“趁热吃了,半个时辰内出发。”
成瑾抬头看他,想了又想,将一句“不吃”反复咀嚼吞吐。
方孝承实在可恶,竟然以为在对他做过那些罪大恶极的坏事后能靠这些小恩小惠来收买他!可是,可是……可是,就为了他嫌腻味,方孝承就半夜跑去买了这些……虽然,虽然不算什么,但是……但是若不吃,会不会太伤人心?就算是颗坏心黑心,难得做了件好事……
成瑾磨磨蹭蹭地洗漱过后,看一眼食盒,再看一眼方孝承,终究走了过去,示意他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