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马上去询问刚刚的孩子, 看能否找到耶律星连的行迹。”方孝承吩咐完谷音,果断地掏出火折子, 烧了这东西。
谷音点点头, 将食盒搁在窗台上,立刻出去了。
方孝承刚踏进后院, 就听到一道悠长的叹息声。
成瑾坐在榻上,趴着小矮桌, 两条胳膊搭在桌面上, 脸朝下,也贴在上面, 一动不动, 许久,又唉了一声。
……他在想谁?
方孝承停在原地,迟迟不敢上前。
春桃瞥见侯爷失魂落魄的样子,欲言又止,默默离场。
方孝承又静立了一会儿, 听成瑾叹了好多声气, 终于勉强振作, 上前叫道:“阿瑾, 何事烦忧?”
成瑾头都没抬,闷声道:“你又来了啊。”
“嗯。”方孝承闷声应着,忽然察觉不对,仔细看过去,“你喝酒了?”
矮桌上搁着一个小酒杯和一个小酒坛。
就这么想他吗?想到要借酒消愁?
方孝承难受得呼吸不来,自顾自坐到与成瑾隔着矮桌的对面榻上,拿起小酒坛,喝水似的咕噜咕噜把剩下的饮尽。
成瑾下巴靠着桌面,抬眼看他:“……你干什么呢?”
方孝承撇开头,低声说:“陪你喝酒。”
成瑾拿起酒坛,倒过来甩了甩:“有你这么陪人喝酒的吗?”
方孝承闷着头不说话。
成瑾察觉不对,缓缓坐起来,好奇地问:“谁惹你了?”
“没。”方孝承还是不看他。
成瑾轻轻地“唔”了一声,打量他一阵,眨了眨眼睛:“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好奇。”
这话一说,方孝承就忍不住了,看着他道:“我说。”
成瑾举着双手捂耳朵:“哼,不听。”但转瞬就改了主意,放下手道,“算了,说吧,闲着也是无聊。你叫春桃多送点酒来,再弄几碟下酒菜,今晚月圆,花也开了,咱们一起赏花赏月,一起吃喝,一起说说笑笑,就算不辜负这良辰美景。”
他这是刚喝了两口酒,虽没醉,却微醺了,起了雅兴,两颊飞霞,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刚刚有天上的星子掉了进去,声音又清脆,说起话来,百灵鸟都比不过他。方孝承发起花痴,绝没有不同意的,忙叫春桃张罗。
不多久,春桃便送过来酒和小食,再度“退隐”。
成瑾温了温酒,主动给方孝承倒满一杯:“先前那事儿,一直没正式谢你呢。”
方孝承受宠若惊地双手端起,一下子顾不上他说的哪件事儿,只道:“应该的。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成瑾与他碰了碰杯,喝了一小口。
方孝承急忙一口干了,拿着杯子,等了一下,见成瑾没有继续给自己斟的意思,失落地自己动手满上。
成瑾吃了几筷子凉菜,偏头看了会儿院子里的花,举杯向方孝承示意,又抿了一小口,然后吃菜,然后抬头赏月……怪悠然自在的。
方孝承几度试图搭讪,结果都不如人意。
方孝承:“这花开了啊。”
成瑾:“嗯。”
方孝承:“这么大一朵。”
成瑾:“嗯。”
方孝承:“开这么多。”
成瑾:“嗯。”
方孝承:“你喜欢这个花吗?”
成瑾:“赏花时其实不非要没话找话显得很热闹。”
方孝承:“抱歉。”
两人安静地对酌了一会儿,成瑾突然又叹了声气,看着方孝承道:“方侯爷,我有件事想问你。”
侯爷忍着心痛,道:“你问。”
成瑾继续往他的心上扎刀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如今知道了你们不让我和耶律星连在一起的缘由,我知道他坏事做绝,我不该喜欢他,可我就是喜欢他。我为这事儿忧愁很久了。”
方孝承暗自深呼吸:“阿瑾,我说过,你并不喜欢他,只是身上的蛊虫作祟。在京城你曾见过那南疆蛊王,她也和你解释过,真不是我买通她来诓你。”
起初,成瑾真以为是方孝承叫人假扮南疆蛊王来诓他的,蛊王不得不给他露几手绝活儿,例如当场召唤附近的蛇虫鼠蚁汇集,吓得成瑾跳到八仙桌上大叫“信你了信你了”……
可是,成瑾转而怀疑蛊王虽真,却是被方孝承收买了。
如今成瑾对此半信半疑,想了又想,还是摇头:“别提这个了。”
方孝承倒是不想提,若他不提,成瑾就不惦记耶律星连,他一定不提,可——
他连饮三满杯,壮一壮胆,道:“阿瑾,你以前是喜欢我的,只是我不好,伤透了你的心……”
这话成瑾早听过许多遍,此时叹了叹,不像往常那样骂回去,只平静地劝道:“假的就算了,若是真的,你也说了,我的心被你伤透了,兴许是上天故意让我失忆,让咱们彻底了断。我不问你究竟是怎么伤的我,这段日子,我看得出,你不是坏人,倒是我碌碌无为、没有好处,想来或许不是你的错,至少不全是。总之都告一段落了,再说也没趣。咱们现在这样,就做朋友,也没什么不好。以前的我都忘了,你也别记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