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不会逃跑, 一定会回来你的身边。”

明玉姬一口气不带喘地说完，生怕他突然暴起，把她再次扛到床上这样那样地玩鱼。

可谢无淮却彻底平静下来了。

“一定会回来？”他低低问道。

“我用鱼格保证！”

“非回不可？”

“对。”

“这一次，就让我做努的那一方吧。”

她仰起一张明艳小脸，深如碧潭的绿眸认真地凝视着谢无淮。

“如果我的命运……注定就是要和你相缠一世。”

明玉姬的眉眼间挂着如雾霭一样浓郁的哀伤，与平日里瑰丽而发光的她截然不同。

谢无淮从未见过她这样脆弱的样子，一种强烈的心疼感攫住了他的全身。他攥紧了手心, 最后却只是俯下身, 展臂搂紧了她, 像是要把她揉到血肉里去一样的用。

“好。”

谢无淮再一次，选择了毫无保留地将心捧给她。

无论她选择留下还是扔掉。

这一次, 轮到他来赌。

**

日出的万道晨光之下，明玉姬正站在浮山市的海边礁石上。

在做好决定之后，离别的那天明玉姬并没有让谢无淮陪她，因为她知道自己只剩下背影的画面对他来说，太过于残忍。

于是在这个毫无征兆的清晨，她早早起床出门，只留下了一张纸条。

万道胭脂晨光将海水染成了胭脂色，她纵身一跃，坠入海中。

这一次，明玉姬顺利地化出了鱼尾。

斑斓的鱼群在她身边游过，她不断下潜，强烈的日光无法抵达千百米之下。深海之中，总是一片幽蓝色的寂静。她终于又回到了曾经见证了她命运的地方——

海镜仍是一副神定定的样子，伫立在原处。

明玉姬缓缓游到海镜前面，伸手触摸到镜面，但这一次海镜没有任何变化，像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她凝视着镜中的女人，银发雪肤，不觉咽了咽口水。

她的十指慢慢伸出尖利的指甲，这也是人鱼更倾向于鱼的一种形态。

明玉姬慢慢地咬着唇，忍着痛意，用那锋利如刃的指甲在自己的心口处划开了一道伤口。血滴渗出，顺着海水溶为红色的雾，丝丝缕缕漂浮着，被吸入了海镜中。

很快，海镜上倒映出她的镜像一阵荡漾，成为了虚无，又慢慢凝结成一页牛皮纸。

只见，上面显现出一行人鱼语：

人鱼·银尾·雌性·已成年·明·玉姬（明玉姬的人鱼身份证号）

你想提问什么？

你有三次提问的机会。

不错，这又是人鱼族中的悠远传统——

人鱼在遇到困难时，就能用心头血换取三次向海镜提问的机会。但这对于人鱼来说是大伤元气的，所以海里无所忧心的人鱼中几乎没有鱼试过这一方法。

而在梦见当初的场景之后，明玉姬终于从她脑容量不大的鱼脑子里想起了这一古老的法子。

第一次见识这场面的小人鱼紧张地搓了搓手，

她想了想，用人鱼语回应道：

“我，我想问，我预言之书里的银尾人鱼的结局是不是就是我的结局？”

海镜里的文字一点点晕散开，迟疑了许久，又重新组成了一行墨字。

“是，但也不一定是……”

海镜突然一阵强烈晃动，仿佛承载不来什么威压，里面的文字加载到一半就再次破碎了。

服务器居然崩溃了。

明玉姬怒了，这是什么劣质产品。

但奈何海镜只此一面，她也无从申诉，只能继续问下一个问题。

“我还想问，谢无淮以后会不会一直喜欢明玉姬？”

她紧张地搓了搓手。

“会。”

海镜这次的答案显示得非常快。

呼，明玉姬松了一口气。

好在谢无淮没有晚节不保，他的忠贞被肯定了……

“最后一个问题，我想问……”

海镜慢慢熄灭了所有的光彩，重新变为了一面平平无奇的镜子。

而明玉姬一脸恍恍惚惚。

她在原地呆了半天，这才慢吞吞地往上游去。

她沿原路返回直到浮出水面，一路心神恍惚，因此明玉姬刚从水里冒出鱼头的时候，甚至没有注意到岸上的情况。日中强烈的光线照在她如绿宝石的眼睛中，却只映出了一片呆蒙蒙。

她的眼眸重新凝聚焦距，这才发现岸边居然有人。

明玉姬内心如同吃了一鲸。

她猛然回神，定睛一看，竟然对上的是谢无淮那张俊朗好看的脸。

男人正微微皱着眉，俯撑在岸边，太阳自他背后映照下来，背光的面孔带着一丝天然的冷漠。他眼眸漆黑，深不见底，却因为明玉姬的出现而倏忽转亮。

像是在绝望之境中，终于等到了他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