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护卫(215)
圣上定定看着殿上那落寞哀毁之态的儿子,忍不住环顾了这空旷寂寥的宫殿,许久也不曾再出声说什么。
宁王也不再理会旁人,他抱着怀里人失魂般跪坐在大殿里。过了许久,他缓慢的抬手拢过她散落的发,一丝一缕的都给她仔细拢好。
“兰兰,你为什么不听话?”
为什么偏要回来,为什么能忍心让他遭遇这等剧痛。
这种痛苦实椎心泣血,犹如千刀万剐。
抱着她尚有余温的身体,他在她脸颊狠狠咬了一口,“知不知我恨你。你明知道的,我那般在意你。”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将她看的比他命重,他的大半魂魄全都牵她身上。只有她在,他才是活生生的人。
“以后别这样了兰兰,我遭受不住的,真不骗你。”
他脸贴着她的脸,情人般低语呢哝过后,就去整理她的衣物。他温柔细致的抚平她衣服上的褶皱,细微处都仔细抻好,让她得以体体面面。
“这一世,是我没护好你,都是我的错。来世罢,来世我好好护着你,哪个要伤你分毫,就先从我尸身上跨过。”
往事历历在目,这一世他太遗憾了,从刚开始相遇时候就阴差阳错,造成了他此生最大的悔痛。错误造成,是他如何都弥补不得的,因误会他害了她,让她遭受了苦痛,也让他至死都无法亲耳听她的一句唤声,听不见她说一句在意他。
今生的遗憾已经无法弥补,只能待来世他们再相遇。
宁王突然伸手解了头上的玉冠,将头发散落下来。
他捋过一缕她的乌发,与他的一缕合在一起,不太熟稔的编成了结。
“来世,我们就做普通的夫妻。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愿安安稳稳,白头偕老。”
旁边侍卫见他拔了她头上的发簪,就移前半步。
“滚开!”他凶狂的拿簪子挥舞,逼退那近前的侍卫。
“兰兰,当日我说过,临死前必将欠你的还你。放心,我不骗你,赵元翊对你说过的话,算数的。”
语音一落,那簪子的利尖就刺入了他自己的指甲。
如隐形人般立在旁边的老太监瞧了,就不着痕迹的抬头往御座的方向看去。圣上耷拉着眼皮冷眼旁观,不做任何表示。
殿中人那十指很快鲜血淋漓。
“跟你打个商量,哑药要不就算了。”他斜眸看着她,忽而勾唇笑道,“来世还得唤你名字,否则我怕你装看不见我。便取一耳罢,留一耳还你,再留一耳来世听你唤我。”
语罢,他猛地抬手朝自己左耳刺去。
却被人以迅疾之态踢开,又被人用膝盖敲了后脑拍晕。
老太监收了动作,又悄无声息的退到一旁。
圣上招招手,让人端了药来,直到将药喝的见了底,方重重撂下空碗。
“那点出息!”他闷咳几声,喘气,“都给朕抬走。”
大殿西边角落的人,整个人犹如灵魂出窍。眼前一遍遍回放着的,是她倒下的那瞬,唇角蜿蜒下来的凄艳血色。
闭眸之前她好似无意识冲他的方向眨了下眼,被血染红的唇犹似轻微的扬了瞬,浅笑安然的模样却无端的与边城的那夜,她临行前回眸冲他的嫣然一笑重叠。
死了,她死了。
她就死在他眼前,喝了穿肠毒酒,气绝身亡。
她唇角蜿蜒流血倒下一幕,宛如霹雳冲他灵魂劈来,劈的他支离破碎。
他头痛欲裂,想拼命抬手去捂,肢体却好似冻僵住了,一寸一毫都动弹不得。
“老七,老七!”
御座上的人连唤数声,他方迟钝的有所反应。
“这结果你可还满意?”
满意,他满意什么?挪动着双脚,他行尸走肉般朝殿门外的方向动着。
这世间再也没了她。
他再也不用不甘,再也不必嫉恨了。
对她的那些爱恨痴缠,也都没了去处。
看似是卸了负担,但心口也空了,像被人用蛮力扒开掏空了般,不是痛,而是空。
走过那摊血迹的时候,他沉重的脚步停了,原地立过半晌,他缓慢俯身用掌腹将那小摊血迹抹过。
“对她的执念可散?”
御座处传来了苍老的问声,他没有应声,拢了掌心之后,又迟缓的朝着殿门外的方向走去。
踏出殿门的时候,还能听到隐约传入耳畔的问声——
“她死,与她活着属于旁人,你更愿意接受哪种?”
圣上一直看着他孤沉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方止不住的咳嗽起来。老太监上前抚背,端过茶给他漱口。
“真是冤孽。”圣上将咳出血的帕子扔了红漆托盘上,叹声,“不知可是大魏国祚将尽,竟出些妖孽事。”
老太监道:“圣上且宽心,禹王爷会想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