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的糟糠妻(357)
“燕王执掌一州,又担负着朝廷的兴旺,责任大。自来天地便有定数,什么人该享多少的福,都是有数的。”
高复收了笑,“小姑娘,若不专横弄权,这天下可有我容身之处?青州王虎视眈眈,袁都督向来不理朝廷,士族大家侵占土地,国家税赋撑不起支出,北面还有异族摩拳擦掌。我但凡弱些,燕州的关口被打开,异族策马长驱直入都城。那时候,天下人可不更苦?现在也只为奴为婢,在异族手里,却当真是猪狗不如。”
温佳禾有些不服气,但因对异族的了解寥寥,只好憋着不说。
“自然,你也是不懂这些道理的。先生呢?”他转头问。
王先生点头,叹气道,“前朝积弱,先皇联合士家将之翻转。因并非马上得的天下,诸多事仰赖士家,便有许多纵容。他们到处圈地,私蓄人口,库里堆的银钱比国库还多。燕王多次要求朝廷派兵稳固燕州雄关,奈何有心无力。各州府诸侯各自为政,哪管得了天下人?也只燕王入朝后,将朝政抓起来,苦心经营二三十年,才——”
“先生懂我。”高复叹口气,“年轻的时候,谁不曾想振臂一呼应者如潮?只当自己为天下人,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然那些蠢人,你对他好,他反复思量只觉你要算计他;还不如对他坏些,不当个人,他才舒坦了。骨头里面便坏了,哪儿还能扶得起来?有时间耐心去教导他们,我自家都做许多事了。”
温佳禾听得刺耳,却想起那个顾皎来。她身在龙口,举目无亲,四面都是陌生人,却硬生生靠一己之力教化乡民。
人和人,有本质上的区别。
高复见温佳禾无动于衷的模样,沉寂了许多年的心又烧起来。他举手成拳,“权利啊,当真是个好东西。一开始的时候,我只管为别人好,为天下人好,便去做些出格的事。刚做,内心惴惴不安,不想根本无人管束。因无人管束,我便觉出好来。本该夜不成寐的,也心安理得了。心里只鄙夷,这些奴婢,自个儿不将自己当人,我又何必?”
“小姑娘,可怕吧?”
“你,想不想试试?”
“想不想试试自己如何从忧国忧民,变成我这般骄奢淫逸?”
温佳禾面色苍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高复却有种变态的快感,复又笑了出来。
西行的路并不太顺。因要避开四面的战乱和流民,便不走官道。
入了西线大山后,又碰上几次落雪,耽搁了许多路程。
后方不断有战报传来,只说青州和水泽地刚开始被搅和得一片乱,但火器营的后勤没跟得上,现已是退了。又万州那处的城墙虽厚,但青州王凭借几门炮车,将四门堵得死死的,似乎要饿杀城中数万军民。
都不是好消息。
高复看了信,似一点也不操心,催促着去西边更急了。
王允私下小声对温佳禾道,“他知我救不得他的命,更急了。”
温佳禾想起顾皎便心急,“咱们能想办法传信吗?”
王允缓缓摇头,道,“高复对咱们已是起了疑心,不要轻举妄动。”
车队行得距离河西几百里的时候,过年了。
大雪封山,山路难行,又要避人耳目。那些开路的兵丁找了山中一个庄子,摸清周遭情况后,干脆一阵全杀了。之后清理干净,心安理得地住下来过年,静候开年开路。
温佳禾着实受不了这般事,冲高复面前去,想骂人,却有刀架在颈项上。
高复推开刀锋,赞赏地看她,“真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姑娘,就这么死了,多可惜?”
“燕王,你将天下搅得大乱,也治不了命。”她坚定道,“这世上,没人能奈何你脑中的瘤物。”
高复点头,挥手让人将她绑下去,关柴房里。
王允去求情,只说她年轻不懂事。
高复却问,“先生也觉得我无药可治?”
“若得王爷说的那般几百上千年的发展,或者有办法。”
他道,“先生可知世间有一样奇谈,有天外天人,能跨越时间和空间而来?他们带着远远超越这时代的技术和知识,能做到非常人能做的事。譬如,当年被我烧杀的阮之。”
王允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点头道,“我少时跟着先生读书,也确见过这般奇书。上面一半是图,一半是字,字里面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图却很是荒诞不经。我只当是某种方术,先生却道,乃是神仙居所。”
“先生不信?”
“信或不信并不重要,只心中有许多疑问。若得机会遇着这般人,倒想好好聊聊。”
“聊甚?”
“为何而来。”王允叹口气,指着天地,“这世界,究竟如何模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