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入朝堂(606)
直到门外的内侍来催,李汐才止了声,起身告辞时,终是忍不住开口:“再过几日我便要去北燕了,到时季大人可否同祁然一道儿送送我?”
许是她的表情过于绝望和无助,季思脑中再生不出其他意思,只是点头应下。
李汐离京那日,阴冷了许久的临安落下了第一场雪,一夜的功夫,再睁眼时,天地便成了白茫茫一片。
公主大婚本就是要昭告天下的喜事,更何况是公主和亲,更是两国盛事,光是伺候的内侍宫女便足有五百人之余,更别提交到顺平公主手上的一支亲卫精锐,再看那一眼望不到尽头十里红妆,无一不彰显大晋国威,直到多年以后还为后世议论。
声势浩大,百官相送,李汐以团扇遮面,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向马车,临上车时她终究还是回望了一眼自幼长大的深宫,宫墙一如往昔,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艳丽,见证了大晋王朝的兴旺衰败。
像是明白此去一别,余生便在也不见,她看的极其认真,甚至有意急迫的透过层层人群,想看看最远处的父皇和母妃,可终究隔得太远,远到连一个影子也瞧不见。
宫女小声催促着,李汐垂下眼眸,躬身进到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车轱辘咕噜咕噜的转动着,碾过雪地留下一道道车辙的痕迹。
街道两旁围了不少百姓,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好奇,像是想瞻仰这位和亲的公主是何模样,看到那一箱箱的嫁妆,不仅在心中感叹:人各有命,出身是最不讲道理的。
车中摇摇晃晃,外头的景物的帘子遮得严实,让人有些分不清时间地点,李汐愣愣的问了句,“出城了吗?”
贴身宫女掀起帘子探头打量着四周,随后收回目光放下帘子回,“出了小一会儿了,如今快到盘龙峰了。”
闻言李汐忙掀开帘子张望着,余光瞥见一处时着急冲外头的人嚷嚷,“停下!”
队伍停了下来,公主亲卫统领走了过来,不解地问,“公主怎让停下了?可是有何处不舒服?可要唤太医来瞧瞧?”
李汐推开门,都顾不上宫女搀扶踩着脚蹬下了车,提着裙子小跑了两步,身后众人脸色一变下意识便追了上去,却见这个小公主又停了下来,回过身道:“祁少卿在前头,本公主去同他说几句话,你们莫要跟过来啊。”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宫裙奔去,脸上笑靥如花,犹胜万花盛开美不胜收,眼中再容不下其他,不见一旁的季思只是盯着祁然,到了二人跟前时,有些气喘吁吁,捂着心口缓了一会儿,展颜一笑。
“见过公主。”祁然克己守礼,守着本分不逾越半分。
许久未见,可又仿佛像是昨日一般,李汐张开双臂转了几圈,腰身盈盈一握,长袖大摆随风飘扬,一身红衣在皑皑白雪之间,美的不似人间之景,令人移不开眼。
“好看吗?”李汐低头看了看这身宫裙,有些期待祁然的回答。
“穿在公主身上,自是好看的。”祁然点了点头。
明明极普通的一句话,却让李汐眼眶一红,连忙将口中的酸涩之感咽下,慢悠悠的说:“我以前总是盼着有朝一日能够穿着嫁衣,嫁与你为妻,那份欢喜光是想想都能让我乐上许久,我知晓你心中无我,不过是碍于阿汜哥哥的面儿罢了,便念着只要你一日未娶我便一日有机会……”
说到这儿李汐停了下来,自嘲的笑了笑,“可情之一事又岂是这般简单,这些年给你带来不少麻烦了。”
“公主……”祁然欲说些什么,却被截过话头。
“你莫说了,我是何性子心中自是有数,算来倒是你不知好歹,”李汐看向一旁的季思,抬了抬下巴,将眼中的酸涩逼了回去,“季大人说的在理,我堂堂大晋公主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不稀罕多的是别人想要我青睐。”
“却是祁少卿不知好歹,”季思赔着笑,“他就一块臭石头,不懂知情识趣半点不开窍,公主大人有大量,就莫要同他计较了。”
“罢了罢了,本公主同他计较到失了身份,”李汐勉强扬起一点笑,可脸上神情却仿佛要哭出声来,“本公主要去当北燕王妃,往后便不稀罕你了,也断然不会惦记你半分,你也莫要记着我,你我之间便互不相欠。”
李汐哽咽了几声,隐约带了些哭腔,“今朝一别,此生不见,望君,余生喜乐。”
说罢,她直直转过身朝着来路走去,强忍了许久的泪流了满面,却仍死死咬住下唇不发出一点声响。
风声呼呼作响,天地间皑皑白雪,周遭的一切好似失了色彩,只余下那抹艳丽的红色,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