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入朝堂(115)
说到这儿,他笑着挑了挑眉又继续道:“这先来后到,说了先来,咱们再来说说这个后到,先头那个问题换一换,不知子珩对崔灏这人怎么看?”
祁然皱了皱眉,回想着早时同这个陇西布政使交谈的画面,一句句将崔灏说的话掰开理解,随后沉声回答:“他能为了湘州百姓不眠不休去武阳借粮,不推责不避让而是寻法子解决,有担当能扛事,算得上大丈夫所为,冲这点便能瞧出这人是个人才,武阳布政使彭宇风我也略有耳闻,商贾转仕,出了名的一毛不拔斤斤计较,他能借粮给崔灏,那便是崔灏的本事。”
闻言,季思心头有些不痛快,祁然这性子极狂,又是个三匹马都拉不回来的倔脾气,从小做事要嘛不做,要做便是最佳,能得他夸奖的人少之又少,因而听着他对崔灏的赞赏,自然而然不乐意了。
明明自个儿也尽心极力,怎不见这人夸他一句,连个好脸色都不给,好似同自己多说一句话都会浑身难受,当真过分至极。
“你二人不过初次见面,哪儿来的这么多惺惺相惜。”季思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句。
听着他的话,祁然更是困惑了,这问题是季思问的,自己不过如实回答,怎还变成自个儿过错了?
祁然沉吟不语,只当这人犯了毛病。
等了好一会儿也未听见辩解声,季思心里头窝火险些就要炸了,幸而理智还在,想着此行是为了何事,自顾自连着倒了几杯茶水灌下去,压住这股火气才道:“如你这般说,窦元亮和崔灏,你更相信后者了。”
“并不,”祁然沉声说,“宦海沉浮,诡谲多变,不屑使那些个阴谋诡计的人也不代表了天真,初入翰林院时,我学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勿要轻信他人,他俩我都不信,就如我不信你一般。”
季思愣了愣,随后笑出声来,“我虽是满口荒唐言,诓骗无数人,十句话中能信的没几句,一肚子坏水,满脑子算计,眦睚必报不算个好东西,但我可以以指起誓,自始自终对着子珩却是一片赤忱之心,一言一行均是真诚,为何子珩偏是不信?莫非需得坦诚相待推心置腹才行,嗯?”
说这话时季思右手撑着下颔,嘴角噙着笑,歪头斜瞅着人的时候,眼尾上挑,橘黄色的烛光印在另一半脸上,明明暗暗,虚虚实实,说话得语气带着似若有似无的笑意,一点点飘荡入耳,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二人视线对上,烛花闪烁,祁然突然想到自家兄长说的那番话,季思这人的确生的有些邪气。
他垂眸避开这人眼神,语气淡然道:“季大人不过赤忱一片已然满腹算计,若是同下官推心置腹,下官怕是招架不住,定然不是大人对手。”
“瞧你这话说的,”季思一脸温柔无害的瞅着他,“这交友贵在真,我真心同子珩相交,天地可鉴,无半句虚言,倒是子珩这左一句算计,右一句不信,听着叫人心寒啊。”
“下官俗人一个,当不起季大人厚待。”
“当的起,当的起,子珩可不要妄自菲薄了。”
“季大人缺朋友,临安多的是前仆后继的人,何苦在下官身上费工夫,累人累己,得不偿失。”
“高山流水觅知音,子期多友,可知己也仅有伯牙一人,子珩于我而言,便是唯一。”
“于是钟子期逝世了。”祁然温和道。
“……”
话题终止了,祁然有些无奈。
季思脸上笑意僵住,正欲再张口说些什么时,就见祁然眉头一皱,整个人朝着自己扑过来,等反应过来自个儿嘴被手掌捂的严严实实的。
两人离得很近,发丝交缠在一起,季思愣了愣,鼻腔中飘进一股冷香,很淡,是从祁然身上散发出来的,指腹贴着脸颊的地方升起来丝丝暖意,这温度顺着皮肉渗了进去,一点点,一滴滴,流淌到心头,猛地一下,心狂跳起来。
他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就要扒开捂住自己的手掌出声,身旁这人像是察觉到自己目的,手掌又用了些力,皱着眉摇了摇头,随后望向门外。
对视了一眼,季思明白了祁然眼中的含义,顺着他的视线方向望去,二人屏住了呼吸,少顷后,就听门外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哒哒哒,不急不慢富有节奏,最终,脚步声停在了祁然门外,不动了。
祁然骤然回眸,脸上的格外严肃,对季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中含着不容置喙的意思。
后者收了笑意点了点头。
门外那人停了没多久,也没出声,紧接着“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祁然冷着一张脸轻声问道:“谁?”
那人听见询问,停下敲门声,隔着木门语气带笑的说:“祁大人还未歇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