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淙洲也道:“义父往常总觉得世子平日不做正事, 现下可以放心了!”
定北侯:“……”
我是怕她不成器吗?
我是怕她太成器!
傍晚时分, 卜柱带兵回营,世子紧随其后, 白袍染血, 兜鍪之下一双带笑风流眼, 与金守忠四目相接,定北侯悚然一惊。
他想起二十多年前, 姜鸿博最后一次出征,也是白袍银枪,眉眼间全是少年郎的狂妄。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么多年为何对嫡子多番防备, 内心里并不喜欢她。
嫡子平日都是一副纨绔子的打扮,十几岁之后父子俩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大多数时候是他咆哮愤怒, 嫡子溜之大吉, 并未细心端详过对方。
今天, 当嫡子身披铠甲手执□□浴血归来,与记忆之中姜鸿博的身影渐渐重合,他才发现嫡子的眼睛与姜鸿博的太过相像,眼尾过长,漆黑的瞳仁里漾着满不在乎的笑意,狂妄的好像随时随时都能上天揽月,下海捉蛟。
——都是一样的惹人讨厌!
姜鸿博那种从小培养出来的万事无惧的气度,即使陷于万千重围之中却勇往无前的决绝,都是他后来在岁月的磨砺之中渐渐学会的。
他讨厌姜鸿博的笃定、勇猛、内心的坦荡与光明,与之相处时时感受得到被碾压的痛苦。
金守忠想起在府里闭门思过的长子,卑怯、满肚子营营苟苟,他难道不知道吗?
除了长子是苏溱溱所生,对他俯首贴耳极易掌控,更因为他太熟悉长子身上的许多东西,也才更为偏爱他。
卜柱笑声如雷,惊扰了父子之间的对视。
“禀报侯爷,末将幸不辱命,大败北狄军,并缴获俘虏马匹……”
金不语紧跟着下马,遥遥向定北侯行礼,目送着他与卜柱走进议事厅,自有黎氏兄弟接过她手中□□,侍候她卸甲。
“世子看什么呢?”黎英觉得主子的表情有点奇怪。
“侯爷的眼神很奇怪。”金不语说不上缘由,但直觉告诉她没什么好事。
步兵营的人早都听闻世子大败阿古拉的消息,呼啦啦围了上来,纷纷提议:“世子初次杀敌便大破敌军,必须要庆祝。”
宿全扒拉开猴儿,凑近了热切建议:“世子爷,吃烤肉好不好?”
崔三:“出息!”
脱下了明光甲,如同脱了一层正经的皮子,世子爷又变回了不正经的模样,拍着宿全的肩应承:“我儿,烤肉管够!”还与围上来的步兵营里的众人约架约酒:“……等休息了爷带你们去桃花庄喝酒跑马。”
上次坐牢之时,蒙步兵营里的人记挂,凑份子给她送饭,后来出了窦路投毒一事,众人都很不好意思,金不语又去了先锋营,还在养伤期间,不便向这帮好大儿致谢。
如今战事已停,营里也会有正常的轮休。
宿全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恨不得当场给世子表演一个拿大顶,提出了更为详细的菜单:“烤羊肉!烤羊排!”
他也跟着去前线赶牲畜,一大群牛羊在他眼里就是无数行走的烤羊腿烤羊排炖羊肉,脑补的都快被自己口水给溺毙了。
世子颇为遗憾的告诉他:“全儿,外面的烤羊肉烤羊排管够,营里的这批爷说了不算,还得看侯爷的意思。”
如何分派可不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
议事厅里,卜柱禀报完军情,对世子满口夸赞:“真没想到世子深藏不露,一杆枪使的出神入化,颇有当年姜世子的风采!”
他夸的越多,定北侯心里越不痛快。
深藏不露?
金不语小小年纪在防备谁?
自姜娴过世之后,世子一直在外面花天酒地,时常夜不归宿,宿在如意馆的时候都比在侯府多,她这些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难道真是天生神勇?
无数个问题在金守忠脑子里盘旋,都没有答案,很显然嫡子并不愿意告诉他。
不然父子血脉至亲,何至于隐瞒至此?
卜柱一向不大会看人脸色,打仗也只顾着自己高兴,噼里啪啦讲完,还提起另外一个要求:“世子冲锋陷阵是把好手,比我那三个小子都要强,不如往后就让世子留在先锋营,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果然他眼光毒辣,有识人之能!
定北侯心神不宁,随便敷衍的应了下来的,打发他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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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不语首战告捷,洗去一身血污,正伸长脖子观赏独孤默的沙盘成品,外面黎杰来报:“世子,厉校尉来了。”
“请厉校尉稍坐。”
她散着头发出去,厉安向她行礼,被她制止:“厉校尉不必多礼,我还要多谢校尉替我在侯爷面前张目,澄清祝俨锋一事。”
“惭愧!”厉安似乎心事重重,抿了口独孤默奉上来的茶,待房里只剩他与世子,终于开口:“其实末将在侯爷面前并没有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