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良久,最后是秦钩退了一步,扭头道:“崔直,把晏知喊进来。”
晏知很快被带了进来,秦钩淡淡道:“他烧傻了,吵着要你。”
晏知脱下沾了灰尘与寒气的外裳,交给侍从,然后走到榻边,在扶游面前坐下。
秦钩抱着扶游,晃了晃他:“诶,人来了。”
晏知无语,捂热了双手,才伸出手,碰了碰扶游的脸颊,温和地唤了一声:“扶游?”
扶游这才睁开眼睛,看见是他,就要从秦钩怀里跑出来:“兄长……”
秦钩把他按住,晏知端起药碗,舀了勺汤药,先吹了吹,才递到他唇边。
“好了好了,没事,先喝药。”
扶游哭着:“兄长,我太蠢了……”
晏知把汤药放回去,先给他擦擦脸:“不蠢不蠢,先喝药,喝了药再慢慢说。”
扶游被他哄好,安静下来,低下头,胡乱抹着眼泪:“对不起,兄长,我错了。”
“没事,兄长不怪你,先喝药。”
秦钩想把药碗接过来,可是扶游不肯,只肯让晏知喂。
秦钩铁青着脸,又不能动扶游,只能自己捏着自己的手,极力忍耐。
*
扶游病得厉害,竟然还认得出是谁在喂他喝药。
要是晏知在喂,他就喝;要是别人,他就不喝。
秦钩也试着像晏知一样哄他,但是每次都会被扶游认出来。扶游就像是故意气他一样,只要是他,就扭开头、避开他。
秦钩气得放下碗就走,走到门口,又转头回来。
他不可能放扶游和晏知两个人单独相处。
晏知小心地给扶游喂药,扶游安安静静地、小口小口地喝。
场景和谐。
只有秦钩坐在床边,双手按在膝上,面色极其不善。
一等扶游吃完药,他就把人抱回来。
这是他的。
*
这天傍晚,扶游吃了药就睡了,秦钩把他放回床上。
他斜眼睨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晏知,示意他可以走了。
晏知面色不改,看了一眼扶游,便作揖退走。
秦钩摸摸扶游的脸颊,靠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直到扶游睡熟了,才站起身。
他往外走,崔直也跟在他身后,在他跨过门槛的时候,轻轻关上里间的门。
扶游自病来,就一直在养居殿正殿里睡着,睡的是秦钩的床,外间就是秦钩日常批奏折的地方。
宫殿里喜庆的装扮还没有拆掉,秦钩没有吩咐,底下人不敢擅动。
秦钩在堆满奏折的案前坐下。崔直照着惯例,将笔墨放在秦钩手边,点起安神香,又端起早已冰冷的茶盏,要出去换茶。
他转过身,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崔直。”
“陛下。”
崔直回头,却见皇帝并没有抬头,一手拿着竹简,一手提笔沾墨,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
他犹豫了一下,又要退走,忽然又听见皇帝道:“他病得这么厉害。”
与刚才并无二致的动作与表情,秦钩若无其事。
崔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咽了口唾沫:“扶公子这回病得,是有些厉害了。”
“嗯。”
秦钩不说话,也不让他下去,大概是让他继续说的意思。
崔直斟酌了一下,又道:“许是这次立后……对扶公子打击太大了,扶公子的身子,原本就不太好,若是想好好保养,本来应该顺着他一些的。”
秦钩又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扶公子这阵子就跟犯了太岁似的,不是伤着这里,就是伤着那里,旧伤还没好,新伤又来了。其实,有些伤,扶公子原本是不必受的。”
秦钩却忽然发怒,冷笑一声,沉声道:“老东西,你也敢当着朕的面指摘朕的不是,滚出去。”
扶游原本不必受的伤。
不就是说他半夜把扶游从床上拽起来的事情吗?不就是说他把扶游赶去坐破马车的事情吗?
扶游就是……
崔直捧着茶盏出去了,秦钩扬起手,原本要拍在桌上,最后他看了一眼里间,变拳为掌,捶在案上,闷闷的一声轻响。
他重新捡起笔,开始批奏折。
扶游就在里间睡觉,没有什么动静。
批完奏折,秦钩便走进里间去看看。
扶游看着还没醒,秦钩在床边换了衣裳,然后掀开被子躺进去,抱住他。
在被他碰到的时候,扶游很明显地哆嗦了一下,他实在是忍不住,不再装睡,翻过身,背对着他。
秦钩抱着他,同他说话:“你身上暖呼呼的,还在烧?”
扶游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只能摇了摇头。
秦钩闭着眼睛,脸贴着他落在枕上的头发:“小黄雀,我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训练一千个死士都没养你一只费心,你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