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炎听到这番话,就很清楚沈映雪此刻只是看起来清醒,实则还是那种被仇恨怒火魇住心智的状态。
他们来之前决定要做的事情绝不是沈映雪现在说的这样,可是沈映雪此刻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了。
可如果不顺着他,沈映雪极有可能会亲自出马,到那个时候,他的身份在众目睽睽下暴露,此处又有这么多人,双拳难敌四手,怕是会像当年魔教那样,被这些正道的人一网打尽,再也没有生还的余地。
“是。”荀炎朗声,把沈映雪说的话,经过修饰之后又讲了一遍。
沈映雪看着正道人士呆滞的面孔,那股搅得他难受的情绪也减轻很多。他无法动用内力,身体又难受得厉害,说出来的话很轻,只能让荀炎转述。
“告诉他们,想要活下来,那就谁也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会背叛。你的亲人、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从背后捅你一刀,你连他什么时候被别人收买的都不知道,就像当初的沈映雪一样。”
荀炎听完,关切地看着他:“教主?”
“怎么不喊我公子了?你以为我想暴露身份?”沈映雪笑着说,“你要是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我纵然肆意猖狂,行事不拘,但也是个惜命的人,找死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他语气一冷,“你尽管说。”
荀炎只好再次复述。
这番话说完,正道的人谁也没有说话。
但是他们的神情变了。
仔细想一想,魔教以前是多么厉害的教派,压制得正道几乎没有发展空间。提起沈映雪人人畏惧,从前的世道,简直是沈映雪一个人的天下。
魔教没了之后,大家比过年还快乐。
可是现在想来,确实充满了蹊跷。
这么大一个教派,说没就没,一点踪影都没有,不说他们的教主护法,就是底层的小喽啰,也没见到几个。
他们都死了吗?怎会死的这般干净?
这背后真的有推手……是有的,现在的八方宗宗主,不就是接近沈映雪,与他以知己相交,从背后捅人刀子?
不止顾莲生,很多人都去魔教卧底过,其中一部分被发现,当场击杀,没有死的那些,都为埋葬这个庞然大物做了贡献。
如果说魔教发生的事情还会重演,那他们的帮派里,岂不是也有细作?
就如同沈映雪的知己好友那样,他们身边的亲信,也可能是其他人安排进来的人……
正常人都会这么想,那些本身确实是细作的,心中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他们只是给门派传递一点小情报,还没到给人家灭门的地步。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图谋深远,处处都带着不对劲。
沈映雪欣赏着那些人惊恐猜忌的表情,剧烈咳嗽起来。
正道那里有人坐不住了,一个黑衣人举起了刀,朝着沈映雪这边冲了过来,口中喊道:“妖言惑众!不要听信他的鬼话,一起上啊,杀了这个魔头!”
水榭上的韩敬轻飘飘地飞下,穿着白衣的他,就像是一片雪白的毫无重量的羽毛,慢慢飞了下来,身上长剑寒光一闪,在那人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
他表情冷漠,又飞回水榭之上,姿态和神情都没有变过,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只有地上那具捂着脖子的尸体,睁着眼睛凝视沈映雪的方向,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亡。
血液慢一步流出来,将地面染成了红色。
沈映雪一边咳嗽一边笑:“真是久违的一幕。”
一个人的死不足以让正道众人吓破胆,他们好像被激怒了,一部分纷纷拿出兵器,朝着沈映雪攻来,还有一部分仍在观望。
荀炎挡下一支飞箭,兰锦拿出袖中的毒,“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让我动手。”
荀炎说:“会败了公子的兴致。”
兰锦没有答他,而是用一种哄小孩子的语气,对沈映雪说:“主人,让我来把他们都杀死好不好?”
沈映雪皱眉犹豫了一下,“不好。”
主人还是如此仁慈,兰锦心想。他立刻把手上的毒换掉:“我听主人的,就留他们一条命。”
江西岸看着他们突然打起来,非常无奈,连忙让玉鼎山庄的人撤一下,这场面真的太壮观,如果玉鼎山庄的弟子去拉架,很可能连小命都折进去。
他看到江寒枫向他这边走来,连忙招呼师弟,“那个人真的是花主?你怎会和这等魔头混在一起?”
江寒枫心绪杂乱,荀炎刚才转述的那几句话,让他想到了沈映雪。
虽然他认识的沈映雪是凌云假扮的,但是沈映雪依然是他曾经认为的唯一的对手。他对沈映雪的尊崇,丝毫没有减少,只可惜沈映雪死在了那种龌龊的手段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