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637)
她说了个冷笑话。
“你需要多少人马?”穆明珠又道:“朕这里有两个校尉给你,兄弟两个,一个叫秦烈,一个叫秦燕,原本是要跟着朕往摩揭陀国取真经的。他们有远行的准备。”
萧渊诧异笑道:“竟是他们两个?”
穆明珠疑惑道:“他们两个怎么了?”
萧渊笑道:“外面盛传,说这两兄弟是陛下的侍君,要收入后宫的。”
宫变之后,穆桢作为太上皇移居长秋宫,彻底失去了对朝政的控制权。
秦氏兄弟,也就自然转成了新君的校尉。
穆明珠挑了挑眉毛,忽然道:“昨日怀空大师坐化,咱们现下这么嬉笑聊天,是不是不太对劲?”
萧渊反而看得更开,笑道:“又有什么不对劲?便是怀空大师在西天听着咱们说笑,也不会怪责的。他走得欢喜,咱们自然也要欢喜。”
穆明珠想到怀空两次安然静待死亡,不禁顿生感慨。
普通人最难以逾越的,便是对死亡的恐惧。
如果普通人也能像怀空一样,视死如生,安然接受,那么一生之中的多少惊慌恐惧都能得以免除。
萧渊看着忽然沉默了的皇帝,道:“怎么了?你舍不得怀空大师?”
穆明珠没有回答,抬眸看着他,道:“太上皇一向喜欢你。如今你要出大周往远方去了,记得去见她一面。”
“自然。”萧渊目光落在舆图上大周的位置,抬手拍了拍穆明珠的肩膀,笑道:“不过陛下,你可得撑住了!别没等我回来,大周先没了。”
眼下的形势多么危急,朝中有心的人都很清楚。
穆明珠无奈长叹,虽然她并不“迷信”,但没有任何一个皇帝听到这种触霉头的话会开心。
萧渊笑道:“呸呸呸,我乱说话。陛下万岁,大周自然也万岁。”
穆明珠知道他的用心是想鼓舞自己打起精神来,只好一笑,道:“你这个祸害也要万岁。”
萧渊重新仰头望向那巨大的舆图,道:“不过说真的,当初咱们在南山书院一同打马球的时候,我可真没想到你会有做皇帝的这一天。”
穆明珠笑道:“这些马屁,等你回来再拍也来得及。”她顿了顿,问道:“怀空大师的遗物,你要收走吗?”
萧渊道:“身外之物,我留着做什么?”又道:“由陛下处理便是。”
怀空大师其实没有留下多少东西。当初他带去济慈寺的,如今只剩下两卷佛经,一只木鱼,一只铜碗,一箱僧衣。
是夜,这些东西送到了长秋宫中。
太上皇穆桢坐在窗下,看杨虎抚琴,其实杨虎也已经不再年轻。
穆桢捧着那只铜碗,手指轻轻一弹,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
若亡人有魂,当应声而来。
杨虎抚停琴弦,看向太上皇。
穆桢轻声道:“待我去了,卧房柜子里的两箱旧衣,都给你带走。”
杨虎柔声道:“怎么说起这等丧气话来?您是要长命百岁的。”
太上皇捧着那铜碗不语,半响忽然自失一笑,道:“是我说错了。你要旧衣做什么?”
杨虎所爱,唯有金银。
梁国大军南下之后,在最初摧枯拉朽般的攻势过后,又陷入了僵局。
在不过江的情况下,梁国大军发现西线的上庸郡与襄阳是拔不掉的两颗钉子,而东线的南汝阴郡也是啃不下的硬骨头。而随着梁国大军深入,他们的后勤线变得过长,甚至会有被截断的风险。他们的粮草损耗变得越来越大,而在当地却又得不到有效的补充。这原本是闪电般的入侵,现在却成了消耗战。
对此穆明珠早有准备,在战争开始之时,便一直有条不紊促进后方农业生产,因为她很清楚这会是一场持久的战争。大周没有强大的骑兵战马,无法收复被梁国侵占的北方中原;正如梁国没有强大的水军,无法渡过长江天险,彻底剿灭大周的有生力量。
如果梁国皇帝像上一世一样,耐着性子,积蓄力量,在三年后再发动攻击,情况对大周来说可能会比现在更恶劣。
但因为大周的动乱,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以至于连拓跋弘毅都没能忍耐下来,生怕时机稍纵即逝,立时便命大军南下——哪怕梁国东北角的乌桓之乱还未解决。
萧渊离开建业前一夜,穆明珠留他在宫中一夜长谈。
现在齐云往上庸郡北府军去了,穆明珠的白天属于朝政,晚上仍旧属于朝政。在她登基之初还记得的“养生之道”,似乎正被她自己慢慢遗忘。她真心实意热爱这份帝王的事业,愿意把每个日夜都献给这份事业。她近来常常留人在宫中长谈,有的是朝中老臣,有的是书院后起之秀,只要是有可取之处的言论,她都愿意听一听,与对方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