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485)
她背过身去,从邓玦的视角,便可以望见她乌黑的发、纤细的腰还有半透明中衣下修长的小腿。
正如所有血气方刚的男人一样,当看到这些,不出于邓玦理智的,热血便往头上涌来。
邓玦内心深处仍担忧着那枚钥匙,可是动作间已经依照穆明珠的吩咐,换上了新的中衣。
穆明珠不等他再做什么,便看似无意地踢了一脚他落在地上的旧衣,拖着他的手臂,穿过殿门,一路往烟雾缭绕的温泉中而去。
入水之后,穆明珠反倒安静下来。
温泉池壁是天然的模样,弯曲不平。
穆明珠藏在一处凹进去的池壁内,隔着三步远,隔着淡淡的雾气,看向同样倚在池壁的邓玦。
邓玦正缓缓把束起的长发盘起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穆明珠不愿意给他思考的时间,手掌推出,打出一串水花溅在他身上,笑道:“信里写的好听,说什么要侍奉于本殿左右,如今给你机会了,怎么只在一旁发呆?”
邓玦回过神来,现下再去想那枚钥匙也是无用,况且只一枚钥匙对外人也说也是无用。
但是那种浓重的“不对劲”的感觉,也让他无心在这时对公主殿下示好。
他抬眸,隔着雾气看向穆明珠,从未如此想要了解一个人。
想知道她的一举一动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玦心中有一个问题,只是怕问来冒犯了殿下。”
“你问。”
邓玦盯着穆明珠,道:“殿下是受过很多伤害吗?”
穆明珠笑道:“怎么这样问?”
“方才在湖边,殿下说想要做一颗石头。”邓玦低声道:“一个人怎么会想要做一颗石头?”
穆明珠面上笑容褪去,她轻声道:“说下去。”
“除非这是一个伤心的人。”邓玦低声又道:“一个人若是过得快活,怎么都不会想要做一颗石头的。”
有好一会,温泉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雾气在房顶凝结滴落的水声。
穆明珠凝视着邓玦,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好像她跟邓玦是一类人。
邓玦有一颗不同于寻常男子的心,对于人的情绪有更敏感的觉知。
“邓老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穆明珠问道。
邓玦低声道:“玦少时,先父忙于外面的事情,又有将军的责任在,有许多年家人与先父都是分别居住在不同的州郡。待到先父致仕,没享一年清福,便病故了。”他简短而诚恳道:“玦这一生,与先父相见时日甚少。殿下问先父是怎样的人,玦所知,并不比朝廷给的悼文更多什么。”
“原来如此。”穆明珠淡声道:“邓老将军一生忠义,想来无缺也是一般的。”
邓玦眉睫微微一动,面容模糊在水汽之中,望着穆明珠没有接话。
穆明珠玩笑道:“怎么?难道不是吗?”
邓玦仍旧望着她,口中道:“玦自然不敢与先父相比。”
穆明珠怕在这个方向上深谈下去,惹他起疑,便轻轻一笑,转而道:“无缺也不快活吗?”
邓玦笑道:“玦能陪伴殿下左右,又怎会不快活?”
穆明珠盯着他道:“一个人若是从来快活,又怎会懂另一个人的不快活?”
邓玦能从她脱口而出的“石头”中读懂她的伤心,又怎会是没有经历过伤心之人?
也许他的伤心处,正是他背叛的源头。
穆明珠眸光微动,轻声道:“似本殿与无缺这样的人,生来锦衣玉食,比之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富足许多,又有权势。若是还不满足,简直应该天打雷劈。然而其实一个人心里受过的伤害,跟他是不是吃得饱,关系不大;跟他穿不穿得起绸缎,关系也不大。”
邓玦本就是怀着意图接近穆明珠的,闻言心中一动,认为这是可以抓住的机会,因此接话道:“确如殿下所言。玦之所以能有今日的小小成就,皆因心中伤痕鞭策。”
穆明珠听出意思来了,他这是要跟她剖白内心,是极为亲近的表态。她思量着,口中问道:“无缺心中伤痕是什么?”
邓玦轻垂睫毛,低声道:“玦在家中时,曾因生母出身,为人耻笑。玦便发誓,要出人头地。”
穆明珠研判地看着他,从他的神色中判断不出真假来。因邓开老将军一生没有嫡子,原配妻子没有儿女,所有的儿子都是庶出的。邓玦的生母虽然是妾,但布商之女,也不算是太离谱。邓玦在家中会因为生母的出身遭人耻笑?这到底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还是邓玦为了套路她信口胡诌的谎话?
穆明珠只作全然相信之态,宽慰道:“那你已经做到了,荆州都督,年轻有为,还有谁敢小瞧你?”她抿唇想了一想,有来有往,也分享了自己的“伤痕”,道:“本殿幼时饭量大,一顿饭能吃两大碗饭,照顾本殿的姑姑背后议论本殿,说本殿将来一定是个大胖子。本殿便发誓,以后一定不能成为大胖子,如今果然也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