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女讼师(穿书)(206)
王丛一边说着一边向圣人奉上了一杯茶,而顾沉渊的意识这才回笼,抬头看向大殿之上的圣人与王丛。
顾沉渊清楚得很,圣人绝不是因为白汝文枉法裁断发怒,而是因为,白汝文与其妻族勾结占田和偷税,动摇了王朝的根本利益。
圣人感觉受到了威胁,才会这般生气……
顾沉渊扯了扯唇角,道:“陛下,臣在判词之中详述此案事实、证据与论断,最终判定闫阙绞刑,白汝文与闫胜流刑三千里,其余一干人等因受闫家的赌瘾控制,所犯罪行情有可原,便从轻处置,不知圣人有何决断?”
圣人一脸厌恶地看向那份判词,摆了摆手道:“就依你,立刻行刑吧,莫要再来报了!”
顾沉渊恭敬应下,刚要告退,却听圣人又道:“这个嫌犯姜东晏还请了讼师?”
顾沉渊眉心一跳,抬头看向圣人,只见圣人不知何时又捧起了方才被王丛拾起放在桌案上的案卷,眯着双目,缓缓道:“曲昭雪……”
顾沉渊感觉心中一阵钝痛,紧蹙了一下双眉,刚要回话,却听那王丛在一旁附和道:“奴婢也听过这讼师的名字,听闻在长安城里算是小有名气呢,而且……”
“还是个女子呢。”
圣人那张愈发苍老的脸微微抽动了几分,便转头看向王丛,道:“姓曲?”
王丛脸上笑意渐深,道了声“正是”,便沉默了。
顾沉渊见状急忙行礼,一声“陛下”刚要出口,便见圣人的脸色似是阴沉了许多,往王丛身边靠了靠,道:“哪个曲啊?”
王丛往圣人的耳旁轻轻凑了凑,道:“大理寺曲宜年主簿的那个曲……”
顾沉渊心如鼓擂,闭了闭目定稳住了心神,道:“陛下,曲主簿并未参与此案,此女作为讼师在此案之中一言一行皆遵律法,并无逾矩,请陛下明察。”
圣人缓缓将后背靠向身后的大迎枕,闭目思索了良久。
曲宜年这个名字,很熟悉,可是他好像有些忘了,是在何处听过呢……
王丛见状,唇角噙着笑意,又往圣人身旁凑了凑,道:“就是,信国公府的那个曲……”
圣人闻言猛然睁开双目,定定地望着王丛,双手紧紧攥着扶手上的龙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沉渊心里一颤,双拳在身侧攥紧,深深吐出一口气,才缓缓道:“陛下,此女在渭南县城之时被刺客行刺,如今尚在家中将养着,尚未清醒……”
圣人眉心一跳,听顾沉渊这般说,才缓缓松开了手指,一口气松懈了下去,自嘲般地扯了扯唇角,看向顾沉渊道:“朕知晓了,沉渊也一路辛苦,先回去歇着吧。”
话毕又微微蹙眉,道:“此案就这么办吧,不必再来回禀了!”
顾沉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便行礼应是,缓缓退下,而圣人目送着顾沉渊的身影消失在了大殿门口,便喃喃道:“王丛,去请皇后来吧,说朕有要事相商。”
王丛应下后,便吩咐小内侍前去传旨,而圣人则怔怔地望着扶手上那金灿灿的龙头,手指一遍一遍描摹着那龙头的轮廓。
坐在这个位置上十余载了,对这个龙头,他却仍然是爱不释手,总想日夜抚摸,才能心满意足。
圣人轻轻叹息了一声。
信国公,曲家,离如今这太平盛世竟已经这般久远了。
久远到让他以为,那已经是前世之事了。
……
当曲昭雪缓缓睁开双目的时候,入眼可见的便是落英的一张泪迹斑斑的脸。
落英见曲昭雪醒来之后,惊叫了一声便扑在曲昭雪身边呜呜地哭了。
“娘子……娘子你终于醒了,都是婢子不好,婢子没保护好你……”
落英说得断断续续的,曲昭雪想要抬起胳膊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一下,却扯着左肩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落英急忙将她的胳膊轻轻放下,又抹了一把眼泪出去叫人,曲昭雪瞧着屋中熟悉的陈设,这才发现,她正躺在自己的卧房之中。
原来她已经回家了……
曲昭雪骤然松了口气,只觉得浑身放松了下来,又看着门被推开,一脸悲戚又欢喜的父亲冲了进来,在她床榻边揩了揩发红的眼角,拍着她的手,笨拙地说着关心的话。
曲昭雪顿时感觉伤口没那么疼了。
待她能下地之后,一脸惬意地躺在院子里,享受着温暖的阳光,手边是淮叔炖的母鸡汤,还有落英在一旁烹茶,跟她说着她受伤之后的事情。
此时她才知道,她竟然昏迷了七日之久。
她受伤当夜,顾沉渊便派人前去追捕刺客,谁知那刺客却跳崖身亡了,而顾沉渊一张脸阴沉地没法看,日日夜夜陪在曲昭雪的病榻前,一边处理公务,一边照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