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斛金(67)
卫尧臣不紧不慢摇着扇子,凉风悠悠,全飘向了姜蝉那边,“孙贤背后是织造局,太监说话可比顶头上司还好使,地方官儿自然不敢插手。”
“织造局?”钱掌柜失声叫道,“那咱们根本没胜算!”
姜蝉也是一惊,马上想到侯府:“襄阳侯知不知道这事?孙会长这么干,他们也有损失,总不会坐视不理吧。”
“我没找章老三,买卖上的事,还得用买卖人的方法解决。”卫尧臣沉吟片刻,“我想用坯布和他们斗斗,现今只有十二万匹,还不够,我要再买十万匹。”
钱掌柜一听差点跳起来,“还买?你疯了?莫说没钱买,就是有钱,我也不可能批这个帐,这十二万匹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卫尧臣往下压压手,笑道:“别急啊,钱叔,听我的准没错,用量冲量,把坯布价格压下来,孙家也别想活。”
钱掌柜连连摇头,“不妥,不妥!孙家有织坊,咱们是买布,根本没法和人家对冲。你这法子是自损一千,伤敌八百,会把整个姜家产业拖垮!”
“咱姜家在真定这块挺好的,京城的买卖丢了就丢了,我豁出这张老脸找孙贤求情,把襄阳侯十万匹花布订单转给他,往后井水不犯河水,就此罢了。”
卫尧臣慢慢敛了笑容,正色道:“商场如战场,不是被别人吞了,就是吞了别人。这个时候退缩,孙贤也不会放过咱们,梁子结下了,咱就跟他们干到底,我非把孙家铺子吃下来不可。”
“至于我这法子行不行,嘿嘿。”卫尧臣摸了摸鼻子,调皮地眨眨眼,“他是有织坊,可他库存还不到一万匹,就算织机日夜不停地开,一个月顶天了三千匹,他拿什么和我对冲?”
钱掌柜讶然地打量着卫尧臣,没想到他连对方库存和产能都打听得这么清楚。
顿了顿,他问:“就算压低坯布价格,孙家赔了,可咱们没染料一样交不了货,如果织造局继续给这边的官府施压,咱们又该怎么办?”
卫尧臣往椅背上一靠,潇洒地摇着扇子打凉,“织造局为什么帮孙家,无非是因为能帮他们赚钱,如果孙家失去作用,他们还会继续帮孙家吗?”
钱掌柜瞪大眼:“你要取而代之,走织造局的路子?”
卫尧臣一挑眉头,轻轻吐出四个字:“他们不配。”
“我看可以试一试,”姜蝉凝神想了会儿,“姜家产业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上百万两,把铺子和田庄抵出去,马上筹钱买坯布。卫掌柜,你放开手脚和他们斗!”
钱掌柜主张求稳,然小东家一力支持卫尧臣,他不好和东家对着干,寻思半晌,“我总觉得太冒进,不过小九你素有急智,又是野路子招数,我便信你这回。”
不等卫尧臣说话,他端正脸色道:“但我绝不同意拿所有家底和他们斗,最多五十万两!若这回你赢了,往后姜家大掌柜就是你,若是你输了……”
“我不会输,”卫尧臣干净利落答道,“钱叔,东家,你们就瞧好吧!”
姜蝉笑着说:“知道你有本事,让你大热天着急忙慌的赶回来,赶紧回家歇着去吧,我叫郑管家把菜送家去。”
卫尧臣也的确累了,不多做虚礼,另要了一坛子好酒,摇摇晃晃走人了。
姜蝉单独留下钱掌柜,细细吩咐了一番。
钱掌柜脸上现出错愕,错愕过后是愤怒,咬着牙道:“小东家放心,我这就派人盯死了他,若他真有二心,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姜蝉叮嘱道:“抵押铺子的事也不要透露出去,尤其不能让我母亲知道,别让她跟着担惊受怕。”
这次钱掌柜犹豫了下才点了头。
夏季是花布市场的旺季,可京城的昌盛布铺撤了蓝印花布,摆上了坯布,不零卖,只做大宗出货。
而且价格异常的低,比孙家坯布低了一成。
铺子的小伙计对外说,是因为今年年景好,棉花定然会大丰收,棉花卖不上价,棉纱、坯布价格定然会下降,所以我们卖得便宜。
孙贤听说后,在聚贤楼大摆宴席,满面红光地拿着酒壶挨桌劝酒,言语间是说不尽的得意。
“什么棉花大丰收,胡扯!”孙贤大笑道,“分明是没有染料染布,他们急着把手头坯布甩出去,好赔钱给襄阳侯。”
“诸位放心,我家坯布明日起也降价,他降多少,我跟多少,叫他一匹布也卖不出去,那些布留着他自己打幡儿用!”
“还是会长高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他的命。”胖掌柜谄媚笑道,“我看过不了几天,卫小九就哭着喊着求您饶命喽。”
孙贤冷笑一声,“饶他?做梦,别说昌盛布铺得给我关门,就是真定的姜家铺子,我也要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