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斛金(182)
正说着话,十三皇子来了,进门便笑:“今儿个乾清宫可真热闹,在京城的皇室宗亲都来了,父皇牵着九哥的手,一个一个认亲。九哥私下和我牢骚,没想到人这样多,认得他头晕眼花的,还不如看账算账简单!”
三人笑了一阵,十三皇子又道:“皇后宣九嫂进宫,这会儿想必已经到了。皇后似乎看九嫂不太顺眼,成亲的时候就给她没脸,九哥担心九嫂吃亏,想请母妃去看看,如果势头不对,就想个法儿把人带出来。”
章贵妃细长的眉毛轻轻一挑,“这个九皇子有点意思……反正给皇后添堵我最在行,你叫他放心,准保把人全须全尾地还给他。”
刚过申时,正是一日当中最热的时辰,大太阳好像一团炽热燃烧的火球一样在晴空中缓缓移动着,晒得坤宁宫宫门前的空场上一片蒸腾,连空气都有些变形了。
夏嬷嬷跪在那里,脸色涨红,嘴唇发白,汗珠子小河似的往下淌,身形摇摇欲坠,忽“咚”一声栽倒在地。
一个内宦从宫门后探出头看了下,飞快向内报信去了。
会客的堂房里摆了几盆冰,每盆冰后面都有两个宫婢打着扇,那风带着丝丝凉意,一下一下的,既不太快,也不太慢,徐徐拂过,叫人惬意得不得了。
姚皇后端坐在宝座上,脸上笑吟吟的,看上去十分和气,“都是那刁奴从中生事,打量着姜家有钱,就想刮油水。这老东西,平时也没少见好东西,怎的眼皮子这样浅!”
姜蝉坐在下面的瓷墩,闻言只是浅浅地笑,并没有顺着皇后的意诚惶诚恐说都是误会,更不要提给夏嬷嬷求情了。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气氛变得微妙。
姚皇后慢慢吃了口茶,清脆的瓷器磕碰声显得尤为刺耳,打扇的一个小宫婢甚至忍不住哆嗦了下,而姜蝉仍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九皇子认祖归宗,总算正了名分,可是皇上没提到你。”姚皇后笑意淡了,眼中带了丝上位者特有的怜悯,“唉,到底是小门小户,本是正头夫妻,现在却名不正言不顺,可怜见的。”
这回姜蝉不打算沉默了,莞尔一笑,“没事,小九说给我请封,他拍着胸脯给我保证的。”
姚皇后语气一滞,这人怎么听不懂话?遂脸色不似方才那般和煦了,“请封什么?所有皇子妃都是皇上赐婚,选的是娴雅端庄的世家女,便是侧妃侍妾,也断没有商户女的先例。”
姜蝉掩口,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姚皇后终于气顺了点,“本宫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念你们相识于微末,姜家也为朝廷出过力,你虽然出身不好,少些礼数,但好好教导一番,或许能勉强不丢天家的脸面——这才劝住了皇上。”
话说到这里,姜蝉不好继续装聋作哑,起身道了谢。
姚皇后算看出来了,这人就是推一推,动一动,不推不动弹的主儿!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了当说:“既然皇上把你交给了我,那从今儿起,你就在坤宁宫住着,什么时候礼仪规矩学好了,什么时候再回去。”
姜蝉不由暗暗叫苦,来时她想到皇后会刁难她,本想忍一忍就过去了,没想到这位还想把她扣在宫里!
姚皇后语气稍缓,“这也是为你好……”
“娘娘,章贵妃来了。”门外宫婢的声音打断她的话,生生把姚皇后满肚子的话憋了回去。
章贵妃摇着宫扇款款而来,随随便便行了礼,这边姜蝉给她见礼,刚屈膝就被她一把扶了起来。
章贵妃夸张地说:“呦,这就是九皇子妃吧,生得好模样,瞧着就让人喜欢!说起来咱们可真有缘,去年春耕节我穿的蓝印花布就是你家的,可巧皇上赏了我几匹软罗纱,颜色娇嫩了些,我是穿不了了,你们年轻媳妇儿倒是合适,走,去我宫里看看。”
说着拉起姜蝉的手就往外走,刚走两步,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回头笑道:“皇后,我们走了啊!”
姚皇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神情已是不悦:“贵妃多少注意言行,莫让小辈看了笑话!”
章贵妃丝毫不恼,马上屈膝行礼,“皇后万安,妹妹告退。”
“站住!”姚皇后脸色一沉,“本宫让你把人带走了吗?”
姜蝉悄声说:“皇后留我学规矩……”
“学规矩?”章贵妃噗嗤一声笑出来,“又不进宫学什么规矩?人家小两口关起门来过日子,用得着别人指点规矩?”
“你!”姚皇后咬牙,“本宫奉的是皇上的圣旨,何须你置喙?”
章贵妃轻飘飘瞥她一眼,“算了吧,别装啦,这么多年了,咱们姐妹谁不知道谁?无非就是想着先拿捏住姜氏,再用她控制九皇子罢了。哼,自己生不出,就想抢别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