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斛金(121)
石磊讪笑着,“其实这事怪我……”
咳、咳!曹公公清清嗓子。
石磊脖子缩缩,不敢说话了。
周公公继续道:“听说你在山东、河南还弄了几个棉种庄子,想必用不了几个月,北方的棉花来源也会掌握在你手里。内务府也好,织造局也好,采买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三贾定价。卫掌柜,你想一支独大吗?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卫尧臣听出点意思来,因道:“周公公多虑,我们不想承办宫里的差事,这点已与石东家说明白了。至于他先前之言,没有经过我和东家的同意,纯粹是误会。”
周公公嗤笑一声:“出了事就拿别人背黑锅,你这人不咋地道。”
卫尧臣站起来,“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就此告辞。”
石磊扯着卫尧臣,慌慌张张道:“别走,你惹不起。”
“年轻人就是性子急,坐不住。”曹公公的手往下一压,笑呵呵说,“卫掌柜,老周来之前还跟我说,卫小九这人有本事,来京城不到一年就干出这么大的买卖。你看,其实他很欣赏你的。”
威逼不管用,美色又不上钩,周公公索性把话说开,一指香儿道:
“我这干女儿原是孙家的人,现今到了年纪,小门小户配不上她,给高门大户做妾又委屈了她。我满京城观察了许久,看你还算合适。卫掌柜,今儿个你就把她领回去,往后,就算一家人,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当然,我也会多多照顾你的生意。”
好个一家人!
卫尧臣已然明白周公公的目的,“我们不想做皇商,更不想做织造局的钱袋子,至于你的干女儿,呵,我无福消受。”
说完一用力挣脱石磊的手,转身大踏步出了房门。
背后,是杯子破碎的声音,巴掌的声响,还有女子呜呜咽咽的哭声。
卫尧臣头都没回。
出了店铺大门,此时风已经小了,雪粒子变成了雪花片,纷纷扬扬落在脸上,卫尧臣发烫的脑袋渐渐平静下来。
这回算是彻底和织造局结上仇了,他倒是不怕,就是担心这些人背地里对姜蝉动手。
要不要找十三皇子?
他的手不由自主扣上玉佩的位置。
“卫掌柜!”石磊提着袍子,一步一滑追过来,俯身长长一揖,满面涨红,“这事是我对不住你,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卫尧臣一摆手,“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姜家不是任人摆布的软柿子,我倒要看看姓周的能把我们怎么样。”
石磊吓了一跳,左右瞧瞧,压低声音说:“周公公是司大总管的干儿——司友亮你知道的吧?照我说,你大可不必这么较真。”
“周公公待人苛刻了些,但和织造局做生意,油水大了去了,还凭空多了个大靠山。那香儿,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不说别的,单那声音,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石磊吞了口口水,“说句实话,她说话带着南边口音,肯定不是孙家的人,我瞧着应该是底下人孝敬给周公公的。你肯定也看出来,难免心里膈应,可周公公把她给你……”
“是要我表忠心。”卫尧臣打断他的话,满脸不屑,“我犯不着讨好他,他也不配!你也不必再劝,我们和石家不一样,不用靠那些太监过活。”
石磊望着他雪中远去的背影,连连摇头:“你会吃亏的。”
回去后卫尧臣只说周太监想让姜家代替孙贤的作用,他没答应,可能日后会招致报复,至于送美人,他是只字未提。
姜蝉自是十分忧心,可看他眉头不展的样子,生恐他心里有疙瘩,反过来安慰他:“你做得对,那群人就是贪得无厌的无底洞,一脚踏进去,就再也爬不上来了。”
卫尧臣满脑子想的全是她的安危,“他们肯定会出阴招,要不你回真定避避?”
话刚出口他就立刻否定了,“不行,还是我眼睛看得到的地方我更踏实……这样,最近你少出门,等我想个招儿把这小子做了。”
姜蝉被他逗得一乐,“还做了?你当你是黑/道老大啊!”
她一笑,卫尧臣绷得紧紧的脸立刻缓和不少,“姓周的没准真和黑/道有往来,我打听打听南城的案子去——敢勒索咱们东家,这口恶气我还没消呢!”
主审此案的是刘方和都察院的苏俊清等人,刘方是个大忙人,刑部、都察院、兵马司来回跑,卫尧臣就没好意思再麻烦他,又排斥苏俊清,想来想去,他就找上了陆铎。
锦衣卫的消息总比别处更灵通些。
果然,陆铎知道得很清楚。
“周太监长了一双油锅里都要捞钱的手,你把孙贤打掉了,又不补上这个缺口,你说他能不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