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羽问:“你信吗?”
胡吉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知道医者不该信这些,但很多东西实在是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林清羽合上案本:“过去我也不信,现在……”
顾扶洲的魂魄都能满世界的乱飞,萧璃区区一个失魂症又算得了什么。
胡吉道:“若六皇子真的是失魂症,那真的是华佗再世也无用了。”
林清羽思忖片刻,道:“我还是想亲眼瞧一瞧——如今别宫的医官都是什么人?”
宫里人常说的别宫名为晋阳园,离京城不过一日的路程,快马加鞭只消半日。晋阳园临水而建,乃皇家避暑之地。近年皇帝身体不好,许久未再前往晋阳园。晋阳园里除了几个老太妃,就只住着萧璃一个主子,伺候的宫女太监自然不会像宫里的那般尽心,连当值的医官都是太医院最末等的。
林清羽将自己想前往别宫探望六皇子一事告知父亲。林父没有多问,很快就为林清羽办好了此事。京城下了第一场雪,日子一冷,生病的人也多。行宫那种地方,一般太医都不愿去。林父以行宫人手不足为由,用了一个没有官职却有真才实学的大夫,旁人也不会过多置喙。
林清羽坐马车去晋阳园,一来一回需要两日。顾扶洲得知后,想和林清羽一起去,却被无情拒绝:“你不用上朝,不用议政了?”
“要。”顾扶洲沉痛道,“可是我得了一种一日见不到林大夫就会枯萎的病。”
林清羽问:“这病会影响你睡觉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顾扶洲摸着下巴道,“我上一次失眠,还是在上一次。”
林清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顾扶洲。顾扶洲笑道:“我是说,在雍凉的时候。那时,狗皇帝死活不让我回来,愣生生把我急失眠了。”
林清羽淡定地收拾医箱:“只要不影响你睡觉,都不是大事——我会尽快回来。”
顾扶洲知道林清羽是要去干正事,也就是嘴上说说,最后肯定还是放手让他走。
林清羽一路上畅通无阻。晋阳园的守卫查验他的身份后,盘问了两句就放了行。
晋阳园内堆山凿池,活水不断;亭台楼阁,高低错落。夏日是盛景,冬日就只剩下了萧条,走在园内只能见到零星几个洒扫的太监宫女,甚至不如将军府来得热闹。
林清羽跟着领路的太监来到医馆。医馆内只有一个当值的医官,长得肥头大耳,肚子几乎要把官服撑裂,正窝在炭火旁烤地瓜。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道:“医馆里没药了,有病了要么出宫瞧,要么自己熬。”
领路太监道:“黄太医,是太医署的人来了。”
这位姓黄的医官听到“太医署”三字,立马站起身,瞧见林清羽,又是一震:“你是……”
“我姓林。”
太医署中姓林的就那么几个,眼前这人又长得如此出众,消息稍微灵通一点就能轻易猜出他的身份。黄太医赔笑道:“原来是将军夫人啊,失敬失敬。”
“你方才说,医馆没药了?”
“可不是嘛。”黄太医对着林清羽冰冷的脸色讪笑,“一入冬,生病的人就多了起来。这个风寒,那个咳嗽的,医馆里的药自然就不够了。”
“那若是六殿下病了,你也要他‘要么出宫瞧,要么自己熬’?”
黄太医一时词穷:“这……将军夫人这说的什么话,六殿下身子好着呢。”
“我是说万一。”
“那、那我们肯定是会想办法的嘛。六殿下可是皇上的嫡子,我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怠慢啊。”
林清羽在宫中当差多时,对某些人的阳奉阴违,自行其是早已见怪不怪。“殿下现下身在何处。”他道,“今日,由我给殿下请脉。”
黄太医心中叫苦不迭,生怕林清羽在院判大人面前乱嚼舌根,甚至捅到皇后跟前,唯有小心讨好:“是,将军夫人请便。”
林清羽来到萧璃的寝宫,一进门,就瞧见一个身着墨色锦衣的少年蹲在雪地里,低着头不知到在玩什么。这么冷的天,少年身上竟连件披风都没有。
林清羽问带路的太监:“此人就是六殿下?”
太监唯唯诺诺道:“是……”
身旁有人在说话,萧璃也没什么反应。他将冻得通红的手插进雪地,挖起一捧雪,往嘴里塞去。
“殿下!”太监冲到萧璃身边,抓住他的手,“这个可不能吃啊。”
被太监这么一扯,萧璃手中的雪摔落在地。他呆呆地看着地面,而后缓缓站起身,朝林清羽看来。
四目相对之时,林清羽微微一怔。
萧璃生得极好,身姿修长,十五六岁的年纪已和林清羽一般高;他眉眼精致张扬,五官俊美逼人,却又双眼无神,形容呆滞,死气沉沉。任少年的容貌多俊美绝伦,都会因此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