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引哲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一炸，四肢一阵发麻。

那个眼神，无神，无力，空空荡荡。

他眼帘没有完全抬起，半合着，一点灯光映在眼中，琥珀色的瞳孔像两颗无机质的玻璃，似乎看透了生命，触碰到了生死。

只有他眼角的那朵红玫瑰，相对之下更加热烈起来。

照相机的声音疯狂地响着，这一幕实在是难得，司加衍的眼神和动作十分一致，都给人一种病态无力，衰败中却又有一种生机的感觉，白色半透明的长衫轻轻飘扬，几乎就要变成枯萎的灰烬。

全场寂静。

司加衍已经找到了状态，就着这个状态变换了好几个动作，或是站起来或是下地走在柜子间，彻底将自己融入这个场景里。

很多人都在猜测他现在想的是什么，但肯定没没人知道，他此时在想的是上辈子躺在病床上的感觉。

当冉雯跟他说她拍摄的主题以后，他脑子里就自动浮起前世的记忆。

病房里，无事可做的时候，他就经常看着白色的天花板，一看就是半天。

耳边是楼下传来的小孩子的笑闹声，却距离他很遥远。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但最后总被拉回来，精神一晃，就会发现自己仍躺着病床上。

“眼神，眼神看过来，慢慢闭眼再睁开……对，很好，手碰一碰前面的布条，拿起来，放开，嗯嗯就是这样……”

拍摄在持续，变换场景，再拍，中途休息的时候，没有人去打扰司加衍，因为司加衍一休息就闭上眼睛，似乎是在维持状态。

直到——

“啪”的一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动静，司加衍从那种回忆里走出来，唇间一松，叼着的花掉了下来。

“咔咔咔咔咔”冉雯又是一阵疯狂的拍摄，然后说：“可以了，完美，太棒了，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

司加衍拉了拉衣服，笑着说：“是吗，那就好。”

尹彤也十分激动，此时上前一把攥住他肩膀：“你这个状态演得好棒，太有感觉了，怎么做到的？”

“嗯……就是想像啊，想象你就要死了，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感受着身体能量一点点消失，没有希望，但是也不恐惧的那种感觉。”

“可这是能想象得到的吗？”有人问。

司加衍笑了笑：“能啊，你一个人的时候难道不会胡思乱想吗？而且我想象力比较丰富，那冉部长，我这是任务完成了？”

“嗯！非常感谢，可以去卸妆了！啊啊啊我灵感奔涌啊，司同学，到时候微信发给你！”

“好啊。”

“我也要我也要！”立刻有人跟着说。

“没问题，等我参加完大赛你们都能拿到！”

司加衍走向路引哲，路引哲看着他脸上熟悉的表情，这才觉得自己缓过来一口气。

不得不承认，刚刚的司加衍给他的冲击力是巨大的，挑起了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一面。

让他对眼前的人有种让自己也震惊的毁灭感……

“怎么样，佩服吗？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带入感挺强的，是不是可以去当个演员啊哈哈哈，感觉在大家面前这样演戏，还挺爽的？”

路引哲隐秘地呼出一口气，没控制住伸手去抚摸他眼角的花：“嗯，确实演得好，好得我都被你带进去了。”

“真的？哈哈其实我也就这个状态比较好带入啦，其它的就算了，什么演戏，说说的而已，我反而觉得戴捷比较适合去演戏。”

“为什么只有这个状态比较好带入？”路引哲直指重点。

“额就是，就是平时你都不会想象的吗，我以前就会经常想象自己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死之前是什么状态，所以就比较好表达出来，哎我知道我不会这么快死的，我就是想象一下而已。”

看见他开口，司加衍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死什么死，以后别想了。”

“诶你这么霸道的吗，还想干预我想什么？”司加衍弯起眼睛把头伸到路引哲面前笑着说。

他很少穿这种轻飘飘的长衫，此时突发兴致，在路引哲面前表演甩袖子，“哈哈哈我像不像在跳秧歌？”

路引哲无奈：“好了，去卸妆吧，拍了一下午不饿吗。”

“饿了饿了，马上卸。”

还没走到放化妆品的地方，司加衍就被人拉去自拍了，他自然不会拒绝。

等到所有人合照完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路引哲把他按在椅子上给他卸妆。

“闭上眼睛。”

他一手固定司加衍的脸，一手用海绵在他脸上擦拭，看着那苍白的脸色被擦掉，露出原本的肌肤颜色，小拇指时常不经意碰到他的脸。

司加衍觉得，他的手指暖暖的，动作轻柔，十分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