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孟(298)
又有人说了:“他雷应天算是个什么东西?功夫不高,派头不小,不信来比划比划!打翻了他,我也混个指挥使做做!”
“随鹿指挥使去南疆,也好过在京城受这种鸟气!”
开了个头,十多个酒鬼吵吵嚷嚷骂起来,闹得竹林里地鼠长蛇乱窜,好好的细竹也被压倒了好几根。
刘佩不制止,任他们瞎闹,这口闷气结了十几年,总要发泄发泄才好,好在此刻夜深,竹林里没人。
“虞候大人竟沦落此次!可悲可叹。”
刘佩眼神一变,甩出佩剑直指夜雾障中的人影,大喝:“是谁在装神弄鬼。”
语方知穿过雾障,背手而立,唇边一抹笑意掩在斗笠之后,“虞候大人不认识我,我却对虞候大人熟得很,鹿将军请旨去守南疆,带走了身边亲近的助手,独独留下了你……你日日在城墙上远眺,相必心中是极后悔吧?”
刘佩被触及心中最懊悔之事,愤道:“与你何干!”
身旁的禁军也都曾是鹿逞亲自带出来的,听他如此说,气得酒醒了三分,乱骂了一阵就要抽出长刀来砍。
语方知笑了一下,随即如枯等人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后,皆手执长剑蓄势待发,看上去,人数并不比对方少多少,刘佩等人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语方知带齐了人来,只为壮势,不为血拼,他上前一步,作揖道:“前辈,请赐教。”
习武之人不兴文人那套以诗会友,对方是实是虚,什么来路,要交了手才知道,刘佩心中愤懑,也想痛痛快快打一场,便缓缓扎稳了身躯,握紧了佩剑,道:“无知小儿还不配让我拔剑。”
语方知不恼,也不逞能,飞快折了段细竹竿做武器,在刘佩冲来的同时蓄势飞出。
长剑尚未出鞘,已蕴千钧之势,直冲命门,语方知知他在试探,闪身躲过一击,以蓄力的竹剑格挡,同时飞身后撤,以退为进,轻易化了着万钧力道。
飞沙走石间,两人已过了百招,招数愈发凌厉,剑鞘残影削铁如泥,竹剑磨得细薄如刀刃。
刘佩身出军营,练的是直冲命门的稳招,一身怪力,招招致命,语方知师出江湖,出招刁钻灵活。
剑鞘不比剑刃凌厉,能近语方知的身却难伤他分毫,竹剑软脆,也奈何不了刘佩,到了最后两人以拳相击,挥出的掌风先逼得围观之人不敢直视,待耳中嗡鸣声过,睁眼望去,两人已相隔开,俱是毫发无损。
语方知手握伤痕累累的竹剑,恭顺一拜:“晚辈江陵语方知,今夜幸得前辈指教,但仍有诸多不解,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刘佩紧握剑鞘的手青筋暴起,他紧紧地盯着对方的帽檐,道:“五更已过,今日到此,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待对方一走,其余的人围上来嘘寒问暖,刘佩摆摆手,将长剑扣回腰际,拔腿离开,方迈出一步,“嘭”一声跪倒在地。
语方知也讨不到好,带如枯等人出了竹林,丢了竹剑,捂着口鼻咳出一口浓血。
“主子!”如枯惊叫。
语方知道:“我无碍,已经交过手,接下来再见面就不必舞刀弄枪了。”
语方知嘴上说无事,但到底是受了内伤,严府是去不得了,吩咐小清择了院里的海棠送去,只说见物如见人。
小清择花时,严辞镜正幽幽转醒,五识逐渐恢复,方觉身上的脂粉味浓得刺鼻,吩咐杜松倒热水来沐浴。
褪衣时又瞧见胸口的脂粉印,这是在叠翠楼留下的。
昨夜黑鹰邀他去叠翠楼寻欢作乐,同去的还有几位在朝的同僚,最让严辞镜意外的,还有最先等候在厢房中的雷应天。
雷应天似是有备而来,在黑鹰身边坐下,总和黑鹰交头接耳,严辞镜不便靠近偷听,正愁呢,幽素就甩着帕子提着酒壶过去了。
严辞镜对黑鹰和雷应天所说的事,大概有了一个猜测,脑中想着事,也就没顾得上推开趁机凑过来的姑娘,后来是幽素替他解了围,拉着他出去了。
幽素说:“黑鹰在嘱咐雷应天,让他把什么人调到眼皮子底下看着,莫让他横出事端,严大人,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人吗?”
严辞镜点点头,更加确定了刘佩的特殊身份。
再加上入仕之前先生交代过他的朝臣往事,差不多将黑鹰忌惮刘佩的原因想清楚了。
刘佩曾是鹿逞亲信,先不论鹿逞为何不带刘佩去南疆,但鹿逞当年请旨离京的时机,是在孟家出事之后,其中大有可深究之处。
鹿逞时任殿前司指挥使,宫里宫外发生的大事就算不知晓得明白清楚,也必定有所猜测,他离开晔城的原因,许是避祸,又或许是心虚,不论怎样,都正合魏成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