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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恶(34)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阅读记录

杨帆轻嗤一声:“你方才接下这份差事时,怎么没想到此行凶险?”

张景澈无言以对。

“江南乃我大殷粮仓,国库一年税收,半数来自江南,”杨帆敛去笑意,淡淡道,“这两年,东海匪患日益猖獗,见天骚扰沿海百姓,本侯早想寻个机会南下,将沿海防务整顿一二——正好,李文斌这档子事闹出来,举朝视线都被江南水患牵制住,一时没人顾上军务,本侯也总算能放开手脚。”

这理由合情合理,且大公无私,张景澈彻底没话说,只得躬身作揖:“既如此,卑职代江南百姓先谢过侯爷。”

杨帆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背手溜溜达达地走了。

南下是一项大工程,有数不清的流程要走,也有无数的事务要交代。张景澈甚至抽空去了趟京中的幽云卫据点,除了嘱咐暗桩留意京中平王的动向,更再三叮咛,务必看顾好东宫。

“我从幽云卫中抽调二十人随行,剩下的留在京中,听从韩洵调派,”张景澈沉声道,“此番南下有定边侯同行,未必会遇上大麻烦,倒是京中……平王一计不成,保不准还会继续发难,你们要时刻留神,别给旁人可趁之机!”

这暗桩原是个银楼老板,闻言,一丝不苟地应了。

张景澈事无巨细地交待过一遍,待得回到住处时,已是夕阳西下。老仆一早收到消息,将途中所需的行李一一整理妥当,张景澈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自觉没什么能帮忙的,干脆回了小院。

此时已过三月中旬,京城天气日渐和暖,不过几日不见,院中梨花开得欺霜赛雪。恰好赶上十五,头顶皓月光华圆满,张景澈难得来了兴致,命人取来地窖中珍藏的佳酿,倚着梨树,自饮自酌起来。

他喜好饮酒,酒量却着实一般,几杯黄汤下肚,就有些头晕脑胀。恰好一阵夜风拂过,卷起堆雪似的梨花纷纷扬扬,冷香幽幽不绝,披霜般覆落满身。

几名幽云暗卫守在廊下,无意中瞧见这一幕,不由痴怔住。他们没读过书,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只觉得眼前景象煞是好看,就如那画中人翩然落入现实。

张景澈斟了一杯梨花酿,正欲效仿古人、举杯邀月,一只手突然伸过来,不容分说地攥住他手腕,将人从藤椅上生生拖起。张景澈只觉得天旋地转,回过神时,后背一阵闷痛,竟是被人重重摁倒在石桌上。

张景澈晃了晃脑袋,待得看清眼前人,不禁吓了一跳:“殿、殿下……”

这大晚上不请自来、扰人清静的不速客,居然是当朝太子——刘彦昭!

刘彦昭是怀着满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过来的,谁知来了后没瞧见愁云惨淡,也没看出殚精竭虑,只见这人独坐院中、自饮自酌,好不逍遥自在,倒显得刘彦昭的满腹心事十分一厢情愿。

有一瞬间,刘彦昭甚至怀疑,这人应下南下江南的差事,其实是迫不及待地逃离京城。

“你可真自在!”太子咬牙切齿道,“孤且问你,为何应下南下一事?你难道不知道,那是平王给你设的套吗?

张景澈皱眉端详着刘彦昭,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

朝堂诸公皆以为大殷太子光风霁月,有圣君之风,张景澈看刘彦昭,却如老叟瞧顽童,从头到脚,就是大写的“浅薄”二字。

不是学问浅薄,而是思量浅薄,因为没尝过真正的苦楚,说起“民生多艰”,便总是带着三分轻佻,三分想当然。

“臣知道,”张景澈尽量平心静气地答道,“可是殿下,臣难道有推脱的余地吗?”

刘彦昭不由一愣。

“陛下宣臣入宫,就是做出了决断,圣心独裁之下,朝堂诸公尚且只有俯首听命的份,何况臣只是一介锦衣卫同知?”张景澈连讥带讽地勾了勾嘴角,“又或者,臣说不想去,圣上就会收回成命吗?”

第14章 故人

刘彦昭当然明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只是自从他认识张景澈以来,这人总是谨慎周密、滴水不漏,久而久之,便让刘彦昭生出“他没什么办不成”的印象,与此同时,猜疑和忌惮也日渐丛生。

没有哪个上位者喜欢身边有一个过分聪明的臣子,因为人性是复杂的,再光风霁月的圣君,也会有见不得人的私隐。倘若身边有这样一个人,眼锋轻描淡写地一扫,便能将那些龌龊的、见不得人的东西,扒拉到光天化日之下,该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正因如此,尽管张景澈语气不善,甚至透着微微的讥诮,刘彦昭反而觉得他比平时更可怜可爱些。

“原来,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刘彦昭忍俊不禁地想,“受了委屈还会闹脾气……也对,终归只是刚满弱冠的人,平时再怎么周全,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会流露出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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