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恶(163)
“不是凭空射击,只是改进了点火装置,”张景澈懒洋洋道,“侯爷若想知道,现在跪下拜我为师,我保证倾囊相授。”
杨帆轻嗤一笑:“本侯都以身相许了,你还要我拜师?张魁首,你贪心不足啊!”
张景澈正想还以颜色,杨帆却伸出蒲扇大的手掌盖在脑门上,将前锦衣卫指挥使的头发搓揉成一团乱草。
此时旭日初升,万顷金光从浓云背后显露出真容,天空仿佛灼灼燃烧,玫瑰色的海浪被长风搅动。张景澈听到鹰唳,享受又快意地眯紧眼:“……西北不比江南繁华,又是常年苦寒,我却更乐意待在西边,你知道为什么吗?”
杨帆轻嗤一笑:“这有什么不知道的?”
张景澈回头看他,杨帆就在这时勒住马,他带着张景澈跳下马,顺势翻倒在绵软厚实的沙丘上。
“你是西北的苍鹰,可以搏击长空,却不能偏安一隅,可以翱翔沙海,却不能耽于杏花烟雨,”杨帆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当初宁死也要逃出京城,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张景澈饱含深意地笑了:“知我者,远舟也。”
张景澈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侯失去意识的,他仿佛脱离了鄙俗的皮囊,灵魂裹挟在天风中,轻飘飘的上了云端。他在倦极中心满意足地睡去,骨血化成了定边侯臂弯里的水,再次睁开眼时,人已经回了营帐,裹着杨帆的斗篷,被厚实的皮褥拥了个满怀。
张景澈翻过身,脸颊在柔软的皮毛上蹭了蹭,一只手无意识地摸索半晌,发现热气都散尽了。
帐外传来细细簌簌的谈话声,张景澈有些烦躁,抓起斗篷裹住脑袋。片刻后,帐外的噪音戛然而止,有人走了进来,将他蒙过头顶的斗篷强行扯开:“别睡了,我让他们准备了吃的,你先填填肚子,等启程回了西北大营再睡。”
张景澈眼睛没睁,含含糊糊地说道:“我不跟你一起回西北大营……”
杨帆一愣:“不回西北大营?你要始乱终弃吗?”
张景澈:“……”
他在脑边摸了摸,抓起牛皮水囊,用力砸在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定边侯脸上。
杨帆在他身边躺下,连人带斗篷揽在怀里,腻腻歪歪地蹭了半天:“你不跟我回去要去哪?我告诉你,负心汉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张景澈捏着定边侯的脖子,将他往后提溜下:“我要去高昌。”
杨帆瞬间肃整了神色:“高昌?为什么?”
张景澈疲惫地掀开眼皮:“老回纥王暴毙过世,即位的是北勒公主生的二王子。”
定边侯将最后一点想入非非的旖旎心思抛到九霄云外。
他驻守西域多年,太明白“二王子上位”意味着什么,一旦失去回纥的牵制,北勒将肆无忌惮地调转枪头,对准繁华膏腴的中原腹地。
“回纥世子呢?”杨帆问道,“他不是跟这个弟弟斗了十多年,就这么干看着王位被人夺走?”
“世子被软禁了,”张景澈打了个哈欠:“二王子有备而来,以有心算无心,回纥世子难免吃亏……不过无妨,二王子再怎么准备充分,终归根基不稳,来日方长,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杨帆从张景澈轻慢的语气中听出了笃定和胸有成竹,他想起丁如安说的,这位曾经一言不合就将小国国王拉下马,不禁冒出一层凉汗。
“居然惊动了这位,二王子算是踢到了铁板,”定边侯半是感慨半是唏嘘地想,“这么个心生九窍的货色,我到底是怎么把他拿下的?走了狗屎运吧?”
“回纥是牵制北勒最重要的筹码,绝对不能被北勒可汗拉过去,”张景澈闭着眼睛说,“就算是铜墙铁壁,我也得想办法拆了。”
杨帆把玩着他手腕,半晌舍不得撒手,他想起几个时辰前的疯狂纵欲,这人腰间的皮肤比手腕还滑腻:“我跟你一起去?”
张景澈拍着杨帆的脸,将人拨拉到一边:“少裹乱!回你的西北大营去,回纥我比你熟,等我的消息就行了。”
杨帆有些不乐意,抱着他往怀里拖:“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你,好不容易见一面,没两天又要分开……张明篁,你就是个没良心的薄情郎!”
张景澈没了辙,将斗篷兜头兜脑地甩在定边侯脸上。
锦衣卫前指挥使雷厉风行,定边侯再如何撒泼耍赖,也挽留不住他离去的脚步。一个时辰后,休整完毕的张景澈神采飞扬地上了马车,与此同时,杨帆也翻身上马,小步溜达到马车旁。
“我在西北大营等你,”他掀开车帘,探头幽怨地说道,“你要是敢始乱终弃,我就带着西北驻军杀到你老巢,你自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