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恶(156)
张景澈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隐藏其下的真面目,那是一张白皙到近乎苍白的面孔,五官浓墨重彩,艳丽的惊心动魄。
达鲁先是震惊到极点,继而发出一声怒吼,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扑向张景澈。张景澈早有准备,闪身退后,杨帆抬起腿,将人踹回地上。
达鲁瘫倒在血泊里,再也爬不起身,然而他恶狠狠地瞪着张景澈:“你……你还活着!”
张景澈摸出被小心护在怀里的折扇:“我还活着,图门可汗应该很失望吧?”
“是你!”达鲁神色狰狞,“是你在捣鬼!可汗当年就该一刀杀了你!”
“可惜他杀不了我,所以死的是你!”张景澈轻言细语,“拜贵国可汗所赐,在下当年差点命丧北勒,这份恩德,我一直记在心里。来日,必定将贵国可汗送入黄泉,与阁下共赴长生天!”
达鲁目眦欲裂,伸手去抓张景澈,刚抬到一半,就被杨帆抬腿踩住,用力碾压到尘埃里。
“收回你的脏手!”杨帆森然道,“再让我看到你伸出那只爪子,我就剁碎了它!”
达鲁喉间“荷荷”有声:“你们……等不到那天!”
张景澈微微眯眼:“你什么意思?”
达鲁勾起嘴角,露出一丝诡秘的微笑:“我北勒的铁蹄即将从天而降,他们会势如破竹地踏平齐达勒,踩碎你的心脏!”
张景澈神色微凛,下意识去扯北勒人的衣领,达鲁却在这时咧开嘴。杨帆心头陡生异样,一把扯过张景澈,尖锐的牛毛小针从北勒人嘴里喷出,天女散花似的钉入木柱。
张景澈被杨帆挡在身后,鼻子撞在他结实的背脊上,他捂着脸,将撞出来的泪花憋了回去,在泪眼朦胧中瞧见定边侯手起刀落,收割了最后一颗人头。
不过一眨眼,北勒武士已经伤亡大半,仅剩的几个活口也被何翎带来的护卫拿下,拖出去枭首示众。何翎接过侍从递来的布巾,将脸上血迹擦干净,又换过一身干净衣裳,对张景澈露出笑脸:“张公子,咱们现在能谈谈了吗?”
泼溅上血迹的帐帘被人揭开,梅霓雅快步而入,明艳的脸上带着惊惶。她低声说了句什么,引得张景撤回头问道:“确定吗?”
梅霓雅毫不犹豫:“咱们的人接连收到两拨信鸽,绝不会有错。按脚程推算,北勒人距此不过百里,最多两个时辰就能赶到!”
张景澈倏尔抬头:“何老板,你我恐怕没时间详谈——我的人传了口信,北勒派出两千骑兵,正往齐达勒而来,不出两个时辰便能将此地夷为平地。”
何翎蓦地变了脸色。
张景澈不怀疑自己手中的情报,那是他一手建立的情报网,原身是幽云卫留在北勒的暗桩。消息传来的一刻,张景澈立刻明白,自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立刻离开,连夜逃回中原境内;要么留在齐达勒,和北勒铁骑正面周旋,支撑到援兵到来的一刻……如果他们有援兵的话。
张景澈并没犹豫太久,已经做出决定:“我打算留下来,尽力拖住北勒骑兵,何老板怎么说?要带着你的人马上撤走吗?”
何翎大惊失色:“你疯了?”
北勒骑兵的战力无需赘言,没人比张景澈更清楚。他知道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但他同样清楚此时逃走会造成什么后果。
“你见过北勒骑兵的战马吗?”张景澈冷静地分析道,“那是草原马和大宛名种杂交,专门为荒漠而生,速度奇快,耐力更强。就算咱们现在撤离,也会被轻易追上,更重要的是……”
何翎不知不觉被他带走了思路:“更重要的是什么?”
张景撤从怀里摸出一卷羊皮,铺开在抱残守缺的桌案上,用炭笔圈出齐达勒,又引出两条直线,各自画了个小小的箭头:“一旦攻破齐达勒,往东是一马平川,往南只需五日就能赶抵西北大营……”
何翎眼神阴沉,却没打断,显然知道张景撤不是危言耸听。
“若是往东,以北勒骑兵的脚程,足以在西北驻军追上前深入中原腹地,”张景澈说,“到时,从定西到西安一带,必定烽火燎原、赤地千里,这其中就包括宝鸡何家!”
何翎忍无可忍道:“够了!”
杨帆根本不屑搭理他,耐着性子听张景澈说完,转身就往外走:“行了,跟他废什么话?有这个时间,不如赶紧召集人手,将齐达勒营地重新布防。”
他走到门口时,不知想到什么,刀鞘抬起,虚虚一点何翎:“你,想走可以,但是你手下的人必须留下!”
何翎一愣,开口想嘲弄,却被定边侯犀利的眼神逼了回来:“我……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