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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恶(108)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阅读记录

张景澈脸色煞白,眼神却亮得吓人:“淑妃深居宫中,如何会得知外朝消息?更何况,微臣在山东遇袭乃是绝密,纵然是朝中也没几个人知道,又是谁将这个消息捅到淑妃跟前?”

太后犹豫了一瞬:“是个小宫女,不知从哪听来了消息,特意跑到淑妃跟前卖好,谁知淑妃的胎本就不稳,受了刺激,当时就见了红……皇上大怒,将人拖下去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张景澈根本不信:“小宫女?一个小小的宫女,怎可能未卜先知,早早得悉千里之外的变故?再者,淑妃怀胎已满四月,胎像按说应该很稳固,怎么会稍微受到刺激就难产血崩?”

太后深深看着他:“你怀疑的,皇上当然不会放过,那小宫女在慎刑司受了大刑,人都快打烂了,却一口咬定自己是道听途说,并无旁人指使……”

张景澈不容她说完,一口打断:“那小宫女原先是哪个宫里的?”

太后长眉紧蹙,渐渐收敛了慈意:“张指挥使,你是在质问哀家吗?”

张景澈几乎将牙根咬出血来:“臣……不敢!”

太后于是叹了口气:“哀家说了,淑妃亡故,哀家和皇上一样痛彻心肺,如若可以,哀家难道不想查出真凶,替淑妃和皇孙报仇?实在是不能够!”

张景澈越过她头顶的点翠赤金凤冠,望向宫墙外的云淡风轻:“微臣一早说过,景素不适合深宫,太后非要困着她——您将深谷幽兰移入琉璃罩子,纵然金尊玉贵,也是活不长久……太后如今痛心疾首,当初又干什么去了?”

他字句压抑、一忍再忍,说到最后,终究忍无可忍地流露出些许愤懑。

太后倒抽一口凉气:“你、你是在怪责哀家?张卿,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臣记得!”张景澈冷冷道,“臣是母亲的儿子,景素的兄长——纵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母亲将我拉扯成人,我与景素从小一起长大,恩情与亲情不是假的!母亲临终前,只有景素一个念想,我却不能保她周全……是我不配为人子,亦不配为人兄!”

太后被他眼角眉梢的戾气震得倒退半步,耳畔珠串瑟瑟颤抖:“你……”

“不过幸好,”张景澈终于看向她,唇角泛起笑意,“从此以后,再没什么能禁锢住我……太后,您拴狗的链子断了,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后扶着宫人的手,珠玉锦绣下的容颜黯淡,她本该高高在上,本该像哀怜蝼蚁一样俯视张景澈,却在对方的逼视中感到了自身的微末。

她在彻骨寒凉里,颤抖着说道:“哀家……这原是个意外,并非哀家本意!”

张景澈眼眶赤红,语气却出乎意料的温柔:“意外?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来日方长,咱们……慢慢看。”

他对太后行了礼,慢慢退出披麻戴孝的长春殿。

张景澈没再去勤政殿复命,乍然离世的淑慎贵妃带走了他最后一丝活气,他像个丢了三魂七魄的行尸走肉,穿行在红墙碧瓦间,彷徨不知归路……直到他瞧见宫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

张景澈脚步顿住,眯眼端详了好一会儿,终于分辨出来人身份:“……侯爷?”

此时已是九月,京中天气渐凉,杨帆抖开大氅,披在张景澈肩头。他不着痕迹地摸了把,发现锦绣朝服下,这人身形已经单薄到难以想象的地步,肩胛硬得硌手,仿佛全无血肉缓冲。

“淑妃的事,我都听说了,”杨帆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门见山,“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变吧。”

张景澈面无表情,径直越过他,往宫门外的马车走去。杨帆有些不放心,快步赶上,就见张景澈猛地喷出一口血,软绵绵地栽倒在地。

杨帆吓了一跳,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冲上前,将他打横捞在怀里。

张景澈昏迷了许久,浑浑噩噩中,他不知自己在哪,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乱梦纠结成错综复杂的麻线,久违的记忆浮光掠影般闪现,他注视着平行空间里的自己,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那是他这辈子都回不去的过往,机关算尽也求不得的自由。

他与阳光擦肩而过,在深渊中煎熬、在苦海中挣扎,纵然作小伏低、殚精竭虑,依然保不住唯一的亲人。

“我到底是谁?”张景澈在半梦半醒中迷迷糊糊地想,“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往后又要去哪?”

没人能回答他,包括他自己。

雪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张景澈醒来时,窗外余霞漫天,他撑着一口气,将心力交瘁的疲惫感强压下去,稍一偏过头,就见杨帆坐在床前,托腮若有所思地瞧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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