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是我养的猫+番外(63)
可他呢,短暂的喜悦之后他安排好一切事宜本想回来和简临青共酌,在醉意朦胧蜻蜓点水地提及一些过去的往事,卸下肩头沉沉的重担,大醉一场,大梦一场,开始全新的一天。
可他备好酒之后,倏然空茫了。
那山一般的重担消失了,那遍布荆棘的路也不见了,这些东西不见了,他骤然发现,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像是置身在茫茫大雾里,不知道何去何从。
一切尘埃落定,他之后,要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他想了五天,睡睡醒醒之间,往事浮光掠影。
最开始察觉到变化的时候,是街角的王阿嬷不卖他花儿了。
娘亲最喜欢她的花,爹爹出征,便是他来跑腿,每天早上王阿嬷都会把他要的花漂漂亮亮地包好递给他,温声细语得要他回去小心,还要给他些小零嘴。
那天没有了,那天慈祥和蔼地王阿嬷面目狰狞,骂他是畜牲种。
再后来,很多人都骂他,嘴上说着不喜欢他却总是不罚抄他的夫子;一起逃课玩耍的小伙伴;府里的下人都在用那些他从来没有听过的粗鲁的言辞斥责他,面目狰狞,叫嚣着他爹是叛国贼,他是小畜生,让他快点去死吧。
他爹才没有叛国,是他们变成怪物了,是怪物占据了他们的身体,他们才会变成这样。
直到皇上的圣旨传到民间,直到这个从小对他和善可亲的皇帝叔叔在败落的王府,在那张属于父亲和母亲的床榻上意欲不轨却被严词痛斥悻然离开。
他看着母亲挂起三尺白绫,却又哭着念他的小名,无法放下疼爱的孩子孤身留在世间承受所有恶意,无法忍受自己的丈夫家人承担千古骂名。
是他握住她的手,说允许她去见父亲,让她放心,他一定还父亲的荣光,让所有加害者死无葬身之地。
母亲太痛苦了,痛苦到知道自己的孩子会走上一条多痛的征程,还是懦弱地要跟随亡夫而去。
她死前,一直在说对不起。
晏沉半点不恨她,他的所有恨意都在他身体里燃烧着,代替爱成为他活下去的养分,让他飞速地成长起来,学会隐忍蛰伏,学会对那些恶心的人露出微笑,学会吞咽下一切耻辱,以卖国贼后代的身份活着。
他这一路遇到的不仅是背叛,有同样坚信着他的父亲,愿意为他父亲洗净冤屈的人同他走在一起。
他们像是微渺的火种,让他觉得,这世间还存留着暖意,他本该也要变成怪物的,他想杀尽所有说他父亲叛国的人,覆灭整个王朝,整个国家为此陪葬也在所不惜,他的家已经没有了,那些叛徒的家也不该存留,然而这些火种,让他在深渊前摇摆不定,却始终没有走下去。
可一切都结束了。
他为之奋斗的一切已经行至终点,他抛却了过往一切的痕迹,走上了一条他未曾设想过的道路,把自己磨砺成了全然陌生的模样,以至于在重新开始自己人生的时候,他茫然无措。
他该去哪儿呢?
他没有家了。
他好累,轻飘飘软绵绵,像是变成了一片云,飞起来了一样,如果可以飞起来的话,他能不能飞去所爱之人的身边呢,对他们说上一句——
我做到了,我能跟你们一起走吗?
他们还在等他吗?晏沉有些恍惚,他无意识地抚摸着冰凉的剑鞘,随他征战多年的佩剑,削铁如泥,剑出鞘从无活人……
他握住剑柄。
门却轰然一响,晏沉握剑望去,灼目的红向他蜿蜒而来,照亮了暗色沉沉的卧室。来者嫌弃地啧了声,“你怎么灰头土脸的?满满也不好好带,越来越皮了,在我那儿都玩疯了。”
“你来……做什么?”
简临青晃了晃手上的酒,“我买了桃花酒来看你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长明担心死了,巴巴地来找我。”
晏沉有点不高兴了,他躺进被窝里,“就因为他担心我你才过来?”
简临青大喇喇在床边坐下,“我自然也担心你!羊溪木槿也担心你,何姑姑云岚岚也担心你,王府里的人都担心你。”
晏沉闭上眼不说话,然而一只温暖的手却笨拙地在他头顶揉了揉,那声音轻轻地说:“辛苦啦。”
眼眶骤然涌出酸涩热意,晏沉横臂挡眼,一声不吭。
那些人都在说,说恭喜晏将军沉冤得雪,夸赞他坚韧不拔,至纯至孝。
简临青却说,辛苦。
哪能不辛苦呢?那些午夜梦回的美好回忆,那些满眼满耳的丑陋恶意,那段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练剑看书的时光。
真的……很累啊。
他沉默着,简临青也沉默着,晏沉却觉得却发觉自己的手紧紧攥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