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以身侍魔(80)
拥有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一模一样……
起初看过去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或者不相信。
但他脑筋转地飞快,想起了刚刚才看到的白若一书架上那本《上古禁术》,白若一还做了批注的那个术法——拜斗术……
拜斗术,是为重生之术,禁术。南斗主生,北斗主死,故曰拜斗。
新丧之人魂魄不散则可以康健之躯养魂,少则几年多则数百年,魂魄修补完善则可重生,但养魂之躯需时时刻刻注入灵力滋养魂灵,稍有懈怠则魂灭……重生之人苏醒后,养魂之躯的灵脉则如无根之花逐渐凋零,直至死亡,身死魂灭,万劫不复。
这世上不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白若一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养着那具尸体,不顾自身的伤,焦急地赶回来只为了给这具尸体输送灵力……
他于他而言,到底……到底是有多重要?
为了他的重生……
所以,师尊收他为徒……唯一的徒弟,是为有朝一日复活那人?
那人和他面目一般无二,所以他便是可以承载那人灵魂的罐子吗?
师尊急着让他修炼,让他赶紧打通灵脉是为了让他成为一个完美的载体?
可是,师尊!
你难道不知书中提到“重生之人苏醒后,养魂之躯的灵脉则如无根之花逐渐凋零,直至死亡,身死魂灭,万劫不复吗!”
你自然是知晓的……
苏夜感觉全身很冷,冷到了骨子里,他不敢轻易出声,他不敢让白若一发现他已经知晓了这个秘密。
即使腿肚发颤,即使腮帮酸涩,即使眼眶通红……
他依旧被沿途石壁搀扶着,被紧咬的牙关倔强着,被不敢阖上的眼睑强撑着,他怕一阖上双眼,泪水就会被挤下来。
他走出了密室,心中混乱到了极致却也镇静到了极致。
甚至在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忘记将密室出口还原,将那本《上古禁术》分毫不差的半插回书架。
眼上覆着的冰绡被他狠狠扯下后立马还原成了手链的形状,他盯着手链看了很久,内心波涛汹涌,脑海中的想法溃不成句,他也不知自己此刻在想什么。
他想起自己在启临镇发狂的时候,白若一及时赶到,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莫非,这冰绦就是白若一拴住他、控制他的绳索吗?
白若一本来就不喜欢他吧?
看着自己和那个在意的人一模一样的脸,是不是觉得自己不配有这张脸?一瞧见就觉得恶心?却还要忍着心中的厌恶跟他相处。
“呵,真是难为师尊了!”
苏夜步履蹒跚,他再也不想留在这云栖竹径中,或许是害怕自己真的被做成温养灵魂的罐子,又或许只是一瞧见这里的事物,就觉得心头酸的很。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只是随意走着,走到哪儿算哪儿。
第一次见到师尊,是在月色下,他将苏夜从寒潭中一把拽起,然后赠了他冰绦,还收他成了唯一的徒弟。
什么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不过是他的这张脸太像白若一在乎的那个人罢了!
那夜,师尊醉酒,他守着白若一一整夜,第二日就被白若一罚去禁闭,再后来用那竹枝抽他,毫不留情。
什么为了他好?什么脾气古怪?不过是觉得苏夜不配靠得他太近罢了!
……
如此种种,他想了很多。
觉着自己就像钟续说的那样,不过是市井腌臢地生出来的泼皮无赖罢了,他不配拥有什么温暖,也不配被谁关心。
予取予求……
苏夜终于想起来白若一曾经说过的这个词,原本是白若一对李亥说的话,现在这话又何尝不能用在他身上?
白若一怎么会平白无故给自己什么?这些得到的东西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低头看着掌心躺着的冰绦。
得到这个的代价又是什么?
他曾为了怕沐浴时弄脏冰绦便小心翼翼摘下手链,放在潭边,看了眼手链又怕手链沾水弄脏了,双手捧着将它挪到了潭边石墩上。
入浴后转头又小心翼翼看了眼手链,还是不放心。
手在裤腿上摩挲了几下,擦干水渍,捧着手链走到离潭水十来步远的小石墩边,采了几片竹叶垫在手链下才算放心。
他曾是那样小心翼翼对待白若一赠予他的东西,此刻却一点也不想将它戴回手腕。
他狠狠攥紧手链,直到骨节泛白,直到掌心被硌地生痛。
一颗颗珠子掉落在地上又弹起,噼啪作响……
他愣了很久,眼眶酸涩,眸中血丝密布,不敢眨眼,只怕一眨眼那眼中透明的珠子也会同地上的珠子混在一起,难以分辨。
他曾以为自己可以不必流浪,不必与狗挣食,不必衣不蔽体,不必在雨夜无处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