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以身侍魔(383)
“一个男子,给另一个男子画肖像,呵,这些年,你们听说过白若一画过谁吗?”
“你是说……”那人挤眉弄眼,神情促狭且微妙起来。
不少人看向那被重重牢笼和枷锁束缚的苏夜,眼里或是狎昵,是嫌恶,或是揶揄,又或者是嘲弄。
苏夜浑身觫然,原本识海就混乱地要命,头疼欲裂。
那些话又像是无数的惊雷,一声声炸在他耳边,化作腾腾燃烧的烈火,将他燎地体无完肤。
魔君的帽子已经戴在苏夜头上了,嵌在骨骼皮肉里,挣脱不掉。
更可怕的是,他们并不止步于此,甚至要将白若一拉下水,舆论朝着两个方向发展。
一是:白若一顶着维护苍生的名义,实际上做得却是与魔勾结,残害生灵之实,表面上还维护那仙尊的好名声,简直就是又当又立。
另一则便是:白若一被蒙了心智,与魔君有染,甚至痴情到为其书画肖像,将自己的使命与责任抛诸脑后。
无论是哪一套说辞,都足够将这师徒二人钉在耻辱柱上了。
若只是苏夜被谩骂,或许石羽涅还能忍住,可他们开始侮言白若一,石羽涅便像是疯了一般反驳那些人,可他只有一张嘴,他说不过他们。
泪水染湿睫毛,他怒瞪着双眼,一个个揪着那些人的衣领,一声声呵斥、呐喊:“不是的!仙尊没有!你们胡说八道!”
“你们忘了吗?忘了他曾经救民于水火……忘了他曾经不顾重伤一个城池一个城池地修补禁制……忘了他曾经从妖魔口中救下你们的亲友和城民……”
他说到后来,喉咙都哑了,在眼眶打转的泪水终究滚落下来。
有几个人被噎住了,顿时说不出话。
但很快,又有人接上,“白若一是做过好事,但这并不能成为他作恶的保护伞。在场的仙门和百城,谁没做过善事啊?”
议论声又起,手舞足蹈,挤眉弄眼间居然是病态的,愤怒不已又兴奋不已。
石羽涅觉得自己看不懂了,他将目光转向苏夜,红着眼,冲了过去,一把揪住苏夜的衣襟,迫使苏夜抬头。
石羽涅眼中是慌的,是乱的。
他本想说:“你快解释啊,快说啊,说那些事情和仙尊一点关系都没有,仙尊是无辜的,你……不要连累仙尊!”
却在看见苏夜那张脸的那一刻,整个人怔住了。
苏夜的双眸是无光的,像蒙上了一层灰雾,仿佛魂灵都不在躯壳中,唯独滚滚的泪水从眼睑淌落下来,浑身都在密实地颤抖着,重若千钧的锁链将他的双臂掣地很高,勒进肉里,皮开肉绽。
雪朗站地高高在上,以审判的姿态对石羽涅道:“石少主不相信吗?不信什么?是不信白若一与魔君有染,还是不信苏夜就是魔君?”
他放声道:“诸位若是还有疑问,不如一同出去瞧瞧那具魔君的尸身,事实胜于雄辩,是非黑白,一看便知。”
话音刚落,在场的修士不管是深信笃定的,还是心怀疑虑的,都默认了。
他们一个个被引导着,朝外面走去,走出地牢,走向光亮。
雪朗以困笼押解着苏夜,逶迤于后。
他覆在苏夜耳边,压低声音道:“他不会来救你,就算石决明派人去报信了,他也来不及赶回来。”
苏夜忽然明白了,白若一去极北这件事,按理说雪朗不该知道,除非……
“……极北的禁制……”
雪朗轻笑一声,“极北压根就没有禁制。”
他又道:“白若一的好名声能不能保得住,还得看你。你不必怨我,我未曾冤枉你,他们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苏夜被粗重的玄铁牢笼拖拽着,蜿蜒一地血污,他喘着粗气,几乎说不出话来。
出了地牢,久不见天日的双眸根本适应不过来,被光明刺地生疼,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像一只瑟缩在阴暗角落里,被拔了刺的硕鼠,见到光,就该融化了。
雪朗说的没错,他无力辩驳,他曾是魔君,曾双手染血,曾犯下数不清的罪孽,也曾逼着白若一雌伏在自己身下,折辱了两辈子。
那些人,没有冤枉他。
他罪名污身都是自找的。
就算躲了几百年,换了个壳子,那些过往他摆脱不掉,如影随形。
那些债,前世身死,也还不清……
他好似看到身周有无数的冤魂,伸出一只只漆黑腐烂的手,怨恨他,痛骂他,诅咒他,要将他拽入深渊,拖入地狱。
要他偿命,要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曾以为他死过一次了,该还的债都还清了,这辈子可以重新开始,重新做人,如果有机会,他何尝不想做一个善良的,正直的,被万民爱戴的仙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