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中禽+番外(83)
这是一场无声的对战。
“不吃就灌进去,乱跑就拿链子锁住,人参鹿茸哪个不能吊着命?这宫里有的是让人活命的法子,还用朕教你们?”赵钧冷冷喝道,“愣着做什么,按朕的话去做!”
那可怜的家伙抬头瞅瞅赵钧又瞅瞅顶头上司李德海,诺诺地应了声。
赵钧看起来余怒未消,拂了拂袖,径直向外走去。
“陛下您上哪儿去?”
赵钧头也不回:“随便走走。”
一柱香的时间后,李德海瞅着燕南阁龙飞凤舞的匾额,原地默然。
——还真是“随便”,一不小心就随便到燕南阁来了。
写意慌乱地跪下,她不敢抬头,只看见那双黑色绣金边的靴子。来人并不在乎一个小丫头的礼数,只漠然扫她一眼,便抬脚朝内室走去。
谁料那丫头竟有胆子挪到他眼前来。小小一团跪在他脚边,声音战战兢兢的,却还能说出完整的话来:“陛下见谅,公子……公子说不想见人……”
这丫头倒是忠心,也不知郁白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赵钧冷笑一声,无妨,他最知道怎么治郁白的脾气。
不吃饭又如何?不见人又如何?只要他一日还攥在自己手心里,只要自己一日还是这大梁至高无上的皇帝,只要自己仍有余力威胁到他在意的人和事——那自己就有千百种法子治他。
隔着一道绣着万里山河的屏风,赵钧平淡开口:“既然你这般想知道郁菀的下落,那朕也不瞒你。”
“前两日上朝,臣子们旧事重提,想让朕纳后选妃。朕想着这皇位总得传下去,选便选罢。恰好老国公给朕荐了个佳人,朕也觉得不错。”
赵钧瞧着幔帐内不动如山的身形,自嘲地想,这时候郁白或许会从对他极度的厌恶与冷漠中分出一丝空闲,嘲讽他你爱纳谁纳谁,爱生几个生几个。
“的确,朕纳谁同你没什么关系,但此人不同,你一定想知道她的身份——当然,你现在或许有猜测了。”
赵钧紧盯着那个身影,声音轻快温和:“你日思夜想的姐姐很快就要进宫陪你了,阿白,你高兴么?”
——阿白,你高兴吗?
——同最疼你的姐姐相遇在这深宫,你高兴吗?
他能想象得出此时郁白蓦然睁大的瞳孔,青筋毕露的手背,苍白干裂的唇微微颤抖,酝酿着积攒了无数个日夜的愤慨和怨怒。
然而就是这些并不喜闻乐见的变化,重新让那个似乎枯萎的人挣扎着站了起来,仿佛终于从濒死的绝望中获得了活下去的动力,即使那个动力的名字叫做“仇恨”。
“你大概不知道,近日若水城生变,秦羡知意外失踪,郁菀被驱逐出府,流落街头,恰巧被朕的人找到,已经接进了国公府。老国公觉得她钟灵毓秀,便认了她为义女,给足了她身份。待来年开春,便以国公府二小姐的身份入宫为妃。”
赵钧慢慢悠悠地说着,深觉自己终于出了口窝囊的恶气——何况他说的也不完全算假话,若水城那场动乱人尽皆知嘛。
他将一枚翡翠镶金的云纹玉佩拍在桌上,金玉相击之声玲珑清脆:“翡翠云纹玉佩,半面镶金半面镶玉,合在一起恰好是完整的一枚。这是凤一从你姐姐身上拿来的物件,你既然认得天麟府府主那枚玉佩,想必也认得这只吧?”
说着赵钧拿起玉佩,放在烛光下端详了片刻:“似乎是上好的芙蓉种,你父亲的确疼她。嗯,真的不来看看朕有没有造假吗?万一是骗你的呢?”
他想象的到此时郁白一定咬紧了牙,怒火即将从胸膛中喷薄而出,恨不得一剑捅穿他的咽喉——因此赵钧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只不过这次郁白的定力明显有进步。
他悠悠叹了口气,满不在乎地将玉佩扔回桌面:“你知道,原本朕是不准备享这齐人之福的,只是想到你思念情切,又不舍得教你难过,便应下了。若你愿意,朕还可以赐居燕南阁,届时你们姐弟团聚,岂不美哉?”
他清楚地看见那个身影微微一晃,幅度不大,但已足够让他满意。
计划到这里本应结束了,然而拂袖起身的时候,却终究不忍。
他从外面等候许久的膳房总管手中接过粥饭,轻轻放到桌上,又仔细地摆好了碗筷。
曾经他们也是这样一起用膳的。
良久,赵钧轻声道:“阿白,我们这辈子注定要纠缠到死了。你不好好吃饭,不养好身体,怎么救你姐姐?怎么找我报仇?”
“其间轻重你能掂量,为我拖垮身体更不值得,阿白,好自为之。”
。
赵钧走的太快,李德海生怕冰天雪地里这位祖宗脚底打滑,紧赶慢敢追上赵钧的脚步。气儿还没来得及喘匀,便匆匆问道:“陛下,这纳妃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