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驾崩。”皇后站在最前,背对着众臣,正式宣告咸宁帝宾天的消息后,她噙着眼泪吩咐高让,“先将黄绫裁来,陛下生前最好体面。”
高让也哭红了眼睛:“奴婢遵命。”
他仿佛已经忘了昨夜皇后从暗门进入紫宸殿,又将他支开的事。这场大火起得也很蹊跷,起火时不少人都说闻到了桐油的气味。
最重要的是,暗门未封,可陛下没能逃出火场,皇后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主持大局。
可一切都不重要了,是大皇子逼宫谋反,火烧紫宸殿,咸宁帝被烧死,大皇子也未能逃出。
而昨夜殿内发生的事,只会成为他带进土里的秘密。
将烧得面目全非的尸首收敛后,宫人们取了水冲洗地面,血气骇人。
皇后站在原地,悲痛不肯离开,最后是历经两朝的老太傅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恳请皇后移驾,皇后才由女官搀扶,带着高让,与众人一同去了文华殿议事。
咸宁帝驾崩突然,千头万绪。众臣商议后,一致认为,如今最为紧要的,便是新君登基,着手治丧,加上骤经宫变,大皇子作为主犯虽然死了,但从犯仍在,也需要新君下发诏令,惩治逆贼。
咸宁帝子息不丰,三个皇子中,一个谋逆逼宫已经身死,一个至今被禁足,另一个尚在凌北。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哀泣,已逝的咸宁帝成为了“先帝”,且死的并不光彩。现如今,新的利益摆在面前,等着所有人分割。
有人率先提出:“大楚立国,长幼尊卑不可不尊。如今大皇子身死,自当立二殿下为储君,择日继位才是!”
御史中丞眼睛都没抬,反驳:“你这是忘了二殿下与他那外家干出来的好事了?不怕天下士林沸腾,口诛笔伐?”
“五皇子年幼,长在宫中,从未接手过政事,且你我都不知其秉性。二皇子年长,熟悉政务,即使从前有错处,也并非不可饶恕的污点。况且,陛下与大皇子此般情况,若真等着五皇子从边境赶回洛京,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兵部尚书吕义直接道:“你还不如说二皇子比五皇子更好摆弄,你这是选傀儡,想自己摄政不成?”
另一人仿若听不见吕义的嘲讽,支持前一人的话:“没错,即便不立新君,也该让二皇子出面,统领众务才对。”
“对,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朝中因此生乱,北狄趁虚而入,你我才是天下的罪人!”
在场众臣,谁不清楚对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想来,趁着昨夜的混乱,尚在禁足中的二皇子不知道往宫外写了多少封信、传了多少密语,又许诺了多少好处。
就在众臣争论不休时,梁国公重重地冷哼一声。
顿时就有官员看向他:“怎么,你有什么话说?”
皇后也看向了梁国公。
“说连同外家、泄露策论题目、科考舞弊算不上污点的,这些话,你们敢对着天下士人举子说吗?怕不是立刻就会被唾沫淹死!”
此前说二皇子行事并非不可饶恕的人半转过身,不想直面梁国公的冷嘲。
“另外,二皇子禁足之期未到,陛下前一晚才驾崩,尔等今日立刻将圣命作废,就不怕陛下寒心?还有害怕无人统领众务的,皇后娘娘打理宫务多年,如何会无人统领众务?”
皇后坐在主位上,一身朝服,未染脂粉,看起来很是憔悴,她点了点头:“一众宫务,有本宫在,诸位大人暂且不必忧心。”
当向来不沾手政事的梁国公站出来说话时,她就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有人不服气:“可事实就是,凌北与洛京相隔千里!”
看了看天色与殿中的铜漏,梁国公将手揣进袖中,睨了那人一眼,悠悠开口:“谁说五皇子如今远在千里之外的凌北边境?”
他这话一出,殿中骤然一静。
自进殿开始就由着众人争执的老太傅睁开眼睛,缓声询问:“梁国公何出此言?”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声:
“五皇子进殿——”
“武宁候进殿——”
众人惊讶,纷纷朝殿门望去,有反应快的,立刻想起前些日子,梁国公世子沈愚突然出京,说是游山玩水,难不成实际是去了凌北?
同时心中恨极——还真是老狐狸,这从龙之功,竟被梁国公府和陆家抢了先!
不多时,已经离开洛京四个月的五皇子李恪出现在了群臣眼前。
与众大臣心中既往的印象不同,李恪身量高了不少,眸光坚韧,踏入殿中的每一步都迈得极稳。
而跟在李恪身后的,是身着黑色夔纹服,毫不掩藏一身悍然杀气的武宁候陆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