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把药喂完,陆骁后颈热出了一层薄汗,又觉得怕苦不愿喝药的谢琢更加真实,甚至还有些可爱。
不过等他取了糖过来,放到谢琢唇边时,可能是谢琢对喝药的抗拒,即便在昏沉中也不愿再张开嘴。
因此情景,陆骁忽地想起之前在话本里看见过的情节。
虽然知道自己这般有些趁人之危,但陆骁盯着手里的糖块看了一会儿,还是含进了嘴里。
嘴唇贴上谢琢冰凉的薄唇,陆骁探开紧闭的唇缝,又缓慢往里进了一寸。这时,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甜味,谢琢终于有了微小的反应,松开了齿关。
但呼吸交错中,陆骁突然起了点坏心思,他没有直接将糖哺给谢琢,反而自己含着,引谢琢来寻。
昏沉间,谢琢墨发垂散,无力地靠在陆骁肩上,追逐着糖的丝丝甜味。
直到糖块融化不见,谢琢唇角沾着少许糖渍,陆骁才取了湿布,轻轻帮谢琢擦拭。
不过擦着擦着,陆骁手突然一顿,耳根又烧了起来,仿佛才从刚刚那令人心悸的气氛中清醒过来。
已经不是第一次亲吻了,但此前他都以为阿瓷是女子,如今、如今——
陆骁不由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觉得,虽然阿瓷是男子,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同?阿瓷的唇还是一样的软,一样的引他难以自控。
可是,陆骁又提醒自己,虽然感觉上没什么差别,但确实是不一样的。
收拾好布巾,重新坐回床边,陆骁拢着谢琢冰凉的手,颇有些无所事事。
他开始想,若自己写一封信往凌北,告诉爹娘和哥哥他找到阿瓷妹妹了,不过阿瓷妹妹不再是妹妹,他们会有何反应?
又想,侯府那一库房的布料、衣裙、首饰和胭脂水粉,幸好还没来得及送到阿瓷面前!
不过,在他把装在木盒里的衣裙、白兔耳坠、收藏许久的胭脂以及满盒子的珍珠当作礼物送给阿瓷时,阿瓷心里是什么想法?
陆骁忍不住捂了捂自己的脸。
这可……如何是好。
谢琢醒来时,下意识地抬起右手看了看,手上一丝脏污也无,连掌纹和指缝中的血迹都已经被洗干净了,被雨水淋湿了的衣服也已经换成了干爽的白色中衣。
和梦中完全不一样。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千秋馆里,窗外雨声簌簌,屋内的寒气被炭火驱逐,而属于陆骁的呼吸就在旁边。
陆骁睡着了,他枕着自己的手臂,右手还松松盖在谢琢的左手背上,不曾移开。
谢琢静静地将这呼吸声听了许久。
习惯性地将手掌搭上谢琢的额头,陆骁睡得不沉,睁开眼,便发现谢琢已经醒了。
而在他看过去时,谢琢避开了他的视线。
“阿瓷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陆骁低声道,“你突然晕倒后,我留了葛武收拾痕迹,立刻骑马带你来了这里。宋大夫说你只是淋了大雨,受了寒,运气很好,没有犯寒疾,所以只施了针,另喝了一碗药。”
谢琢能感觉出来,自醒来后,口中没有药汁的涩苦,反而舌尖上还泛着甜味。
陆骁不太自在地解释:“……我怕药太苦了,就喂你吃了一颗糖。”
当然,他没好意思说自己是怎么喂的。
“嗯,”谢琢枕在软枕上,整个人都如躺在雪里,浑身冰寒,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感觉,只哑声问,“驰风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阿瓷的?”他将自己的推测说出来,“可是我犯寒疾那一次?”
陆骁老实道:“没错,我看见了那枚玉佩,就是葛叔放在你枕下用作安眠那枚,我也有一块,所以立刻就认出来了。”
“原来如此,”谢琢掩在棉衾下的手指颤了颤,缓缓收拢在掌心,他想问,你此前一直以为我是女子,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我其实是男子了吧?
这个答案的问题显而易见。
隔了一会儿,谢琢没头没尾地讲述道:“咸宁二年,先太子余孽在陛下的汤中下了毒,当日陛下正好召我父亲和母亲入宫,因母亲那时怀有身孕,陛下便将汤赐给了母亲。母亲喝下汤后,回家不久便毒发,随即腹痛难忍。
只不过,不知道下毒的宫人是疏忽还是恐惧,只放了一半的药量,且母亲正好怀着我,之后,毒素流入胎中,我因此早产,母亲也活了下来。”
轻轻咳嗽了几声,谢琢接着道:“因为出生时便带了毒,我在几天内就已经数次濒死,父亲和母亲衣不解带,日夜照料,诸天神佛都求过了,还去庙里点了灯。
当时,寺中方丈恰好云游归来,说,若在九岁前都将我完全当作女儿抚养,则能令我度过死劫,父亲和母亲便照做了。所以除了父亲母亲和母亲的侍女寒枝外,府中之人都只知道我是谢家三姑娘,父亲也并未给我正式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