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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几万里(142)

“杨夫人”便是大皇子李忱的岳母。

自去年杨显邀请大皇子去观看校场演练、咸宁帝大怒后,杨显被降职,身为大皇子妃的杨婉当众挨了李忱一巴掌,几番哭求也无任何作用,侧妃侍妾见势,纷纷使手段争起宠来,越加不把她放在眼里。

杨婉本就因家世不足很是自卑,再遭李忱厌弃,更是终日郁郁。杨夫人怕女儿在宫中无人开解,生出好歹来,想了不少主意。

后来偶然间,从一个专卖珍禽猫犬的商人手中买到了一只性格温顺、品相上佳的拂菻狗,杨夫人便趁着进宫,送给了杨婉。杨婉颇为喜爱,晚上都令它睡在红丝毯上,如此,才慢慢有了笑颜。

听完,谢琢颔首,没有多话,只道:“回去了就好。”

拎着麻绳系紧的药包离开千秋馆,谢琢还没走出多远,便被人叫住了。

“谢侍读!”

谢琢回头,看见一身常服的大皇子李忱快步走来,正要施礼,就被李忱制止了。

李忱语气温和:“现在在宫外,人多眼杂,谢侍读不必多礼。”

谢琢依言放下手:“臣失礼了。”

看见谢琢手中提着的药,李忱关切道:“谢侍读可是病了?”

谢琢摇头:“我自小体弱,容易生病,这些药都是平日里吃着调理身体用。”他主动接下话,“殿下因何会在此处?”

“心中烦闷,出来散散心罢了。”李忱若有所指,说完便观察谢琢的神色。

果然,他发现,谢琢还不算愚笨,知道现在老二已经倒台,纠结站队再无意义,在一番犹豫后,迟疑道:“殿下可是因为擢升卫将军之事发愁?”

李忱负手长叹:“君父君父,先是君才是父,”又苦笑,“我不知道是哪里触怒了父皇,心中甚是不安。”

谢琢犹豫片刻,还是安慰:“殿下不用太过担忧,当日臣陪陛下游太液池,一只拂菻狗突然出现,扰了陛下的兴致,还朝陛下吠叫,陛下因而生怒。后来得知拂菻狗是大皇子妃的爱宠,便叫人送回去了。”

李忱立时皱了眉。

杨婉养了只拂菻狗解闷的事他知道,前几日突然走失、受了伤被送回来这件事,他也零星听见过两句,据说将狗送回来的内侍一问三不知,杨婉心疼地流了几滴泪,这事也就过去了。

他整日繁忙,哪有时间关心一个妇人养的狗如何?

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内情。

他倒是能明白消息之所以未传出,一定是高让令在场所有宫人都噤声。

若不是谢琢当日在场,他估计根本不会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紧接着,李忱心中压抑多年的愠怒又冒了出来。

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拂菻狗,竟会是他的父皇压着擢升诏令不发的原因,这话说出去,谁人敢相信?

他也无法相信!

理由太过荒谬,李忱反而觉得是咸宁帝以此为借口,再次打压他,让他颜面尽失。那些朝臣,甚至被禁足的老二,指不定在背后如何嘲笑他!

这次是拂菻狗,以后呢?是不是他养条鱼、种棵树,都会成为咸宁帝斥责他、夺他颜面的借口和理由?

储君之位就在眼前,李忱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眼中薄怒与怨恨转瞬即逝,李忱又笑道:“此番有劳谢侍读解惑。”

谢琢垂首:“小事罢了,殿下言重。若无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李忱清楚,谢琢这样的人,想要收服绝非一天两天的事,便在寒暄两句后,利落放人。

与大街上的繁华喧闹不同,永宁坊的窄巷安静许多,前后都没有行人。谢琢因为走了不近的一段路,虽未气喘,但两颊微微泛红,像雪色的皮肤上轻扫了一层胭脂。

极为敏锐地,谢琢发现了附近第二个人的存在,但周身并未升起戒备。等他抬头,就看见了蹲在墙头,不知道远远看了自己多久的陆骁。

见自己被发现了,陆骁笑容飞扬地跃下,顺手接过谢琢手里拎着的药:“糖罐子里的糖没了,我刚刚去宣平坊的糖铺买了两包糖,这不,正好赶上你抓药。”

谢琢眸光微动:“东面那条路回来的?”

他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袖口的衣料,不希望陆骁撞见他和李忱交谈的画面。

陆骁察觉到了。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换成:“对,就是走的那条路。”

捏着袖口衣料的手指倏地松开,谢琢笑着打趣:“又买了糖?不怕我牙疼得半夜睡不着?”

陆骁立刻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这话还是之前谢琢刻意疏远他时,他赌气说的话。

“……我问过宋大夫,只要早晚漱口洁牙,不会牙疼的。”

陆骁没有戴护腕,两人挨得近,宽袖时不时地擦过,谢琢借着袖口的遮掩,握住了陆骁的指尖,依然目视前方:“你那次送给我的糖,我每一颗都吃了,很甜,药都没有那么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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