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备仿佛已经成了本能。
昨日的情形,换做别的人,公子就算用匕首刺伤自己,让疼痛来强撑清醒,也绝不会任由自己失去意识和自保能力。
显然,公子潜意识里,很信任陆小侯爷。
想起以前听昌叔提起过,说谢家与陆家有旧,曾是通家之好,公子小时候还和陆小侯爷一起玩儿过。
可思及公子现在对陆小侯爷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他又把疑惑咽了回去。
他笨拙地转开话题:“临走时,陆小侯爷让我这几天都要跟着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琢回过神,无力地咳嗽两声,回答:“嗯,有人跟踪,想找机会杀了我,陆小侯爷正好经过,替我解决了。”
听完,葛武眼神一凛,随即跪在榻前,愧疚低头:“我应该跟着公子才对。”
他思绪转得很快:“公子,会不会是您这次暗中亲自去长垣的衡楼,为凌州筹措第二批军粮,这才被那些鬣狗嗅到味道了?”
“不怪你,别跪了。”没说是不是,谢琢精神不济,“军粮怎么样?”
“第一批半路上出了点事,陆家来人亲自护送到了凌州。第二批是陆家大公子派来了一队精兵,以确保路上万无一失。”
葛武改跪为坐,“照这样来看,明明应该在雍丘督造行宫的陆小侯爷会出现在破庙,应该就是赶去护送军粮,又快马加鞭地连夜赶回洛京,我们也正好从长垣回来,恰巧就跟我们碰上了。”
谢琢“嗯”了一声,“刺杀这事,陆小侯爷沾了手,你就别往下查了。”
葛武反应过来,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公子怎么可能想不到?说不定在破庙看见陆小侯爷时,公子就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从来都是自家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葛武又点头:“是。”
“另外,雇两个闲汉,让他们这几日都守在翰林院待诏杨严家的附近,探听探听他家里的事。”
葛武方才正觉得自己失职,没有保护好公子,现在听见有吩咐,立刻拍拍胸口:“公子放心,我这就去安排,一定办妥!”
就如宋大夫所说,这几天谢琢虽然顿顿都按时喝药,但低热一直没彻底退下去。
听见他低低的咳嗽声,盛浩元关切道:“延龄要不早点回家休息?”
两人正抱着找来的卷宗走在翰林院里,谢琢闻言,摇摇头:“不用,老毛病了,一染风寒,就很难痊愈。”
这时,杨严脚步匆匆地走过去,心里挂着什么事,都没注意到谢琢和盛浩元二人。
等杨严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盛浩元笑道:“前几日,我看见杨待诏悄悄拿着份契书在看,就开玩笑说,要是添置了新宅,合该请一众同僚去会仙酒楼庆祝庆祝。你猜怎么着?接下来这几天,杨待诏一碰见我,立刻就转身走开,这是生怕我讹他那顿饭啊。”
盛浩元年近三十,是咸宁十八年的进士,在翰林院快四年了,再熬熬资历,就能升去六部。他惯会结交,左右逢源,很少会说人不好。
谢琢笑说:“洛京城中房宅昂贵,对杨待诏来说,会仙酒楼的一顿饭,应该不过一片瓦的价格?”
盛浩元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转而提起:“不好说,杨待诏在翰林院已经十二年了。”
盛浩元话没有说全,但谢琢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翰林院虽清贵,但俸禄着实不多,也没有什么别的生财途径。能在洛京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购置新宅,应该已经掏空了整个家底。
至于靠家中积蓄购置——若杨严家底丰足,能上下打点,也不会四十多岁,在翰林院十二年,仍只是个五品待诏。
察觉到盛浩元与杨严似乎有不睦,想知道的消息也都知道了,谢琢笑笑,轻巧地转开了话题。
等他散衙坐上马车,葛武也报:“公子,听杨严嘴碎的邻居说,杨家在宣平坊买了个铺子。我让人去打听了一二,说铺子确实是杨严买的,不过契书上落的是他妹妹的名字。”
“也就是说,这个铺子,是在杨氏名下?”
“没错。杨严那邻居还酸气冲天,说杨家一穷二白,没几个钱,不知道去哪里发了一笔横财。”葛武把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都说了,“公子,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倚着车厢壁,谢琢咳嗽两声:“你再让那两个闲汉去打听打听,这个杨氏嫁进去做续弦的那户人家,是做什么的。”
“是!”
葛武想到,要是现在回去,公子又会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给宋大夫知道了,肯定又要吹胡子瞪眼,说公子不听医者言,不知道多走动。
他拉拉缰绳,“公子,我们要不要去那家铺子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