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71)
这套说辞是先前谢徽禛交代给他的,即便是对徐家人,查找铁矿之事也不便明着说,免得不慎走漏风声。
“原来如此,”徐长青了然道,“我来此是趁着年节之前过来拜访一位同窗,也不曾想会碰上了砚宁你,倒是巧了,前几日祖母还念叨着你,这回你回去家里过年,她老人家一准高兴,正巧我还要在这里多待几日,要不等过几日你随我一同回去吧?”
听到“砚宁”二字从徐长青嘴里出来,谢徽禛微不可察地蹙眉。
面前这位徐家表兄年不及弱冠,样貌斯文俊秀,听闻学识也好,小小年纪就已过了乡试,家里有意压了一压,才叫他要等到后年才进京参加下一科的会试,前途应是无可限量。先前谢徽禛曾想过这样的人或许可以收为己用,但如今真正见了人,他却打消了心思,若要说原因,大约是这人看萧砚宁的眼神叫他不痛快罢。
萧砚宁尚在犹豫是否要应下,谢徽禛搁下茶盏,冷淡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砚宁晚几日再去,免得他与你同行被人瞧见,猜出孤的身份。”
谢徽禛这么说了,萧砚宁便也道:“表兄你的事情办完便先回去吧,年前我自会去苍州看望外祖母。”
如此徐长青自然说不得什么,他看着萧砚宁道:“若是天冷路不好走,到时候我派车来接你。”
萧砚宁点头:“多谢表兄。”
之后又说了些有的没的,有谢徽禛在,闲聊家常也不合适,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只喝了半盏茶,谢徽禛提醒萧砚宁:“走吧,我们回去了。”
他说完先站起身,提步离开,萧砚宁赶紧跟上。
徐长青陪同他们一块下楼,恭恭敬敬地将谢徽禛送上车,再要与萧砚宁告别,车中谢徽禛喊了一声:“砚宁,上来。”
萧砚宁来不及跟徐长青多说,上了车去。
谢徽禛的车驾很快走远,徐长青垂首静默片刻,抬眼望向前方街头马车消失的方向,面无表情地转身。
回到官邸,刚一进门谢徽禛便示意萧砚宁:“去榻上坐下,将鞋脱了,我看看你的脚。”
萧砚宁尴尬道:“少爷,我脚上的伤已经好了。”
谢徽禛不信:“我看看。”
萧砚宁只得走去榻边,刚坐下脱了靴,谢徽禛上前来,在他身前半蹲下,握住他受伤的那只脚,在脚踝处轻按了按,语气难得温柔:“今日走了这么久,不疼?”
“真没事了。”萧砚宁低声道。
谢徽禛仔细看了看,确定已无大碍,一弯唇角,也坐去了榻上。
下头人奉来茶水,谢徽禛啜了一口,慢悠悠道:“都说这江南的名茶好喝,可孤还是觉着,从京里带来的茶叶喝得惯些。”
他这话仿佛意有所指,萧砚宁大约觉出他对徐长青的冷淡,犹豫问道:“少爷是对徐家表兄有不满吗?”
谢徽禛瞥他一眼,问他:“你与他关系很亲近?”
萧砚宁解释道:“我在苍州外祖家住了四年,期间表兄对我诸多照拂,关系自是近的,表兄他为人纯善、一心向学,恐不善言辞,若是言语间有得罪了少爷的地方,还请少爷大人有大量,莫要与他计较。”
“纯善?”谢徽禛掂量着这两个字,“何以见得?”
萧砚宁道:“外头人都是这般说的,他是外祖家小辈中的楷模,舅舅对他寄予很大期望,表兄他十七岁便过了乡试,我不如他。”
“何必妄自菲薄,”谢徽禛不以为然,“再者说,别人嘴里说的哪能作准,外人还道本少爷贤德呢,本少爷是吗?”
萧砚宁:“……少爷也不必妄自菲薄。”
谢徽禛哼笑:“所以你说这些,是怕我对他生了芥蒂,耽误了他前途?”
萧砚宁不知该怎么说:“不知表兄哪里得罪了少爷?”
“你说呢?”谢徽禛故意问。
萧砚宁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摇了摇头。
谢徽禛轻嗤:“我还与外人道我是你表哥,原来真正的表哥就在这里,一口一句砚宁,当真是亲热得很。”
萧砚宁一怔,对上谢徽禛似笑非笑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他话中深意,涨红了脸:“少爷误会了,他是我表兄,没有其他的,真的没有……”
“我误会什么了?我说什么了么?”谢徽禛打断他的话,“算了,你别说了,也别在我面前再提你那位表兄,我不想听他的名字,他确实得罪我了,我看他不顺眼,真不想误了他前途,就少替他在我面前说好话。”
萧砚宁哑口无言。
谢徽禛:“砚宁是否觉着我霸道不讲理?”
萧砚宁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口。
谢徽禛坦然承认:“是啊,砚宁不会今日才知道我是个霸道不讲理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