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自尊心受挫,自然是想找补回来。她倒要看看在吃喝这样的生存大事面前,他那可怜的傲气还能维持多久。
菜是分到大海碗中一人一碗,饭管够。
肉菜一块炖出来的菜,色相并不是很好。再一看那一口大海碗,以及用来盛饭的粗瓷大碗,秦彦脸色更加难看。
宫中御膳讲究形色香味缺一不可,这一大碗乱炖是什么东西。还有这碗筷,根本不是他一直惯用的器皿,他几时用过如此粗俗之物。
小新子站在他身后,一副准备侍候的样子。
“你过去吃你自己的,他有手会自己吃。”姜麓对小新子说。
秦彦只感觉一团火自脚底起,将他烧得满面通红,他咬牙切齿挤出话来,“你自己去吃,不用管我。”
小新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忐忑不安地和赵弈坐到一边。
赵弈是真饿了,一筷子菜入口后当下眼睛一亮。吃了几日猪食,终于吃到像样的饭菜。他用胳膊捅捅小新子,眼神意味深长。
小新子不敢动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秦彦矜贵地用筷子挑起一点菜,嫌弃无比地慢慢放进嘴里。很快他表情微起变化,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味觉。
小新子随后开动,亦是眼睛一亮。
陶儿没什么心机,什么心思都显在脸上。从她那震惊和满足的神情中,不难看出她对今日伙食的满意。
姜麓心下暗笑,以她的厨艺收服这群小屁孩子,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秦彦默默吃完一碗饭和那一大海碗的菜,并没有再添饭。小新子添了一次饭,赵弈添了两下。最后的饭被陶儿给全部包圆。
陶儿的表现让人吃惊,姜麓这才明白为什么陶儿会更换好几个主子,敢情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可能是她多看了几眼,陶儿面色讪讪像是要哭。“夫人,你做的菜太好吃了。这饭吃不完太可惜,奴婢想…”
“别想太多,能吃是福,想吃多少吃多少。”
一听她这话,陶儿感动得真哭了。她以前的主子都嫌她不机灵,又嫌吃的多。她被卖了好几次,这次总算碰到一个不嫌她能吃的主子。
吃完饭秦彦又下了地,赵弈和小新子自然跟着。秦彦虽习过武,但毕竟干活少。上午一鼓作气不觉得,这回才感觉到手心火辣辣的疼。
他一声不吭,忍着疼继续拨草。
突然感觉有人靠近,一抬头却是那个粗鄙的姜氏。
“给你,戴上这个干活会好一些。”
姜麓递给他的是手套,是她用棉布缝的。
“不用!”
“这不是闹脾气的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不要你管。”
他才不要这个野丫头假好心,想用这样古怪的破烂东西收买他,没那么容易。他秦彦就算是不当太子,那也不是一个乡下丫头能看扁的。
姜麓神情略变,“你是不是想故意伤了手好躲懒?”
这句话不亚于踩了狮子的尾巴,小狮子又炸了毛,“谁说我是故意的?你这个…你这个…”他憋了半天,还是骂不出任何的脏话。
“我这个什么?”姜麓逗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拣了大便宜,娶了我这么一个贤惠能干的大美人。”
“你…你不知羞!”
少年胀红着脸,长长的睫毛因为怒火而颤。
哪有这样的女子,粗鄙不堪又没有自知之明。她还敢大言不惭说自己贤惠,就凭她如此不敬夫君已犯七出之罪。还自以为是大美人,又瘦又黑穿着大红的衣裙像干柴着了火,亏她有脸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他以后一定要休了她!
“什么羞不羞的,赶紧给我戴上干活。”姜麓脸一沉,“今天日落之前,务必要拨完一半的草,否则晚上没有饭吃。”
秦彦气得七窍生烟,这是什么女人,简直就是一个母老虎。变脸比翻书还快,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世间还有这样的人。
宫里和京中的那些女子,无论心中如何算计面上皆是一派知书达理。即使是勾心斗角,无非话里藏刀隐而不露,何曾有过这般明刀直枪之人。
更让他生气的是自己的两个仆从如此听她的话,一个比一个卖力。他磨着后槽牙,气得将脚下的土踩出一个坑。
姜麓对他的憋屈和怒火视而不见,施施然站到地埂上。秋风吹起她的大红衣裙,像一团燃烧的火如荼如蘼。
小新子恍惚觉得,夫人的气势比皇后娘娘还要厉害。还在这叫什么手套的东西真好用,戴上之后手也不疼了,也不怕被利草割伤皮肤。
日头堪堪西归之时,荒地的草将将被拨完一半。厨房里的炊烟重新飘散在空中,伴着远处的鸡犬之声似梦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