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痴痴地，蔺恭如想起叶明诀，心头一痛，没有接话。

少年语声渐渐小下去，片刻后又打起精神，笑道，“你下了这么大决心，那我就给你易容化妆一番，努力把你混进门里去罢。”

临行前，蔺恭如将白芨留在了山谷里，小猴子又叫又跳，咆哮着要跟他出谷，还露出森森白牙威胁他，男人一句话就把它哄得乖顺了下来。

蔺恭如道：“你在这里看好家，等我将你主人带回来，咱们过上一段时间的平静日子。”

家里有主人，还有这个好玩的蔺恭如，这样的光景只是设想一下，就分外具有诱惑力。于是白芨老老实实的蹲在了门口，眼巴巴目送他和小垢儿离去。

少年回头看了那只小猴子几眼，欲言又止。

蔺恭如道，“把它带去只能碍手碍脚。万一我们回不来，它在这山谷里终究还是可以活下去。”

其实他自己是打定主意不再回来了，将辛芜救出后，他在这世上就再无留恋。

白芨同他招了好几次手，男人狠下心肠，一次也没回头同它告别。

出了谷，方知这座山谷距离市镇有多遥远，他二人星夜兼程，走得双腿乏力，才在第四天看见人烟稀少的路边有了茶摊的影子。

少年扯扯他衣角，道：“再过去就接近回春门地界了，路上有可能会遇见师门中人。我要给你装扮一下。”

蔺恭如摸了摸脸上的胡须，诧异地想难道这身落魄客商的装扮还不够隐蔽吗？

少年拉着他走到茶摊的背风角落里坐下，招呼老板沏一壶茶。自己摘下腰间挂着的墨绿葫芦，自里面倒出几颗色彩斑斓的药丸来。

抬头发现蔺恭如神情严肃的盯着那几颗药丸，赶忙解释：“这不是用来吃的，是易容用品。”他拿滚烫的茶水，将其中一颗淡绿色的融开，茶水变成诡异的青绿色。

对蔺恭如道：“把脸凑过来。”

男人依言，隔着桌子朝他欠过身去，就见少年用指尖蘸了那犹然发烫的绿色茶水，在他脸上一笔一划的涂抹起来。那药不知是什么成分，触及肌肤凉丝丝的，竟然盖过了本该灼热的茶水热度，蔺恭如闭着眼由他抹了好一阵子，并没有觉得丝毫麻痒或痛楚之处。

待那杯茶水抹完，小垢儿又融了两颗雪白的药丸，依样画葫芦的在男人脸上施为片刻。最后将半粒褐色的捏碎，在男人唇瓣、鼻尖擦拭了几下。自己拍拍手，端详了一阵，才终于满意道：“成了。”

蔺恭如睁开眼睛，摸了摸自己，感觉不出同之前有什么两样。

他正想伸长脖子，去面前摆着的另一杯干净的茶水里照照模样，那茶摊老板恰好此时过来问他二人需不需要添茶。目光触及蔺恭如的脸，老板大叫一声，拎着的茶壶哐当砸在地上，吓得一连倒退了好几步。

“你、你……你……”吓得舌头都似打了结，想不明白方才一个好好的面目黝黑的客商，怎么转背就成了这副鬼模样？

小垢儿一手抓住方桌上的绿色葫芦，冷冷的斜了茶摊老板一眼。

那眼神中的威慑与凌厉杀气，成功的恫吓住了茶摊老板。后者流着冷汗，心知这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还是充傻装愣保命要紧。

他颤抖着手捡起地上茶壶，胆战心惊的给他二人将茶添满，添茶过程中目光一直漂移，看都不敢再看蔺恭如一眼。

蔺恭如待他走后，按捺不住好奇，拿起茶杯照了照自己的面容。

晃动的茶水面上，出现的是一个面目枯槁，有如枯木般的中年男人模样，瘦削的脸颊上皮肤到处脱落，露出坑坑洼洼的洞口，有几处还隐隐泛着青绿色，似乎可以看见有蛆虫在其间钻入钻出。

饶是蔺恭如心理承受能力再强，也被这个模样的自己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小垢儿道：“把你伪装成我在乡间捉来的药人，带入回春门就不会引人疑窦了。”

第三十四章 思（十五）

一辆装饰简陋的四轮马车，碾压着青石板路吱呀而来；车子后方拖着一个一人高的囚笼，车底滚轮一路摩挲出刺耳的噪音。

然而这两种声响混合在一起，都盖不过囚笼里一个嘶哑低吼的声音。一名面目可怖、神志不清的男子，在笼子里不断摇着栏杆，发出粗嘎难听的哭号，有若百鬼啼哭，毛骨悚然。

驾车的少年丝毫不受身后鬼哭狼嚎的影响，他目不斜视，赶着马车径直穿过了题有“回春门”大字的横匾，在宽敞的过堂里将马车停下。

过堂里有几名同他身上衣装酷似的少男少女，见状嬉笑着围了上来。

“小垢儿师兄，这个药人是在哪里抓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