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隔天便不认人的表情，叫蔺恭如心头又是一阵气闷，却也只能自嘲，总归是他热脸去贴冷屁股，委屈什么呢。

白芨蹦着冲进了山洞，一个箭步扑到墨衣大夫小腿上，开心的用脸颊摩挲。

辛芜眼神柔和了些许，摸了摸小猴子脑袋。

“让你担心了，抱歉。”

蔺恭如冷哼一声，自觉自己在此极其多余。拍拍下裳尘土，捡起自己扔在一旁的蓝色外袍，站起身。

冷声：“很可惜，你那独门秘药在我身上并无反应，我也没有义务再陪你干耗下去。”

他等了一会，对方竟然奇异的没有反驳，也再无挽留之言。

男人顿时有点失望，反应过来后立刻内心呵斥自己，婆婆妈妈拖泥带水作甚！

他重重哼了一声，又等了片刻，居然连小猴子也没有扑上来抱住他小腿表达不舍之意。

蔺恭如愤愤不平的钻出洞，看了眼露出云端的日头，拨开洞口杂草走了出去。

待男人身影消失在视野里，辛芜抚摸白芨脑袋的手停顿下来，目光幽幽望向他离去方向。

小猴子抱着他小腿，吱吱唔唔的叫了几声。

辛芜低低道：“……留不了他一世的。”

这山谷，下雪下得突如其来，积雪大多深过脚踝；俟阳光一露面，融雪也融得飞快。

蔺恭如行走了一个时辰，原本被积雪覆盖的路面，又渐渐恢复了落雪前的轮廓。他走得虽然磕磕绊绊，好几次同样迷失了路径；好在标志物越来越多，重新找回正路倒也不难。

他正走得心不在焉，忽然耳边传来踩踏枯枝的一声轻响。

男人条件反射的止住脚步，抬起头，一时间以为那墨衣大夫又追了上来。四下张望了一通，哪里有那人的身影。

他怀疑方才是自己胡思乱想导致的幻听，或者只是哪只小动物穿越林间发出的细微声响。压住心头失落，将头扭回，正要抬步，猛然撞上一个人影。

那人的出现犹如鬼魅，蔺恭如竟连他何时来到自己身前都浑然不知。

两人撞上的瞬间，蔺恭如往后跳了一步，还来不及看清那人长相，手腕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攥住了。

听见一个笑吟吟的声音：“这位公子，我二人如此有缘，竟能在这等荒谷里遇见。在下想向公子打听一个人。”

第三十一章 思（十二）

蔺恭如手腕骤然受制，往回抽了抽竟然无法挣脱，一时心惊。

对方说完那句话，他终于将来人容貌打量了清楚。

宽袖广袍，一袭墨色衣装，长长的雪白长发一直垂到腰际，五官却极是年轻，轮廓线条温润。微微笑着看着他时，面上神情更是鲜活生动，无法辨别准确的年纪。

蔺恭如在看到他一身墨色时，心头已然飞速掠过一念。

听见他语气温和的向自己打听人，嗤笑一声，不屑道：“这荒山野岭，小爷走了大半天连只兔子都见不到，哪里来的人？你怕是找错地儿。”

那陌生男子唇边依然带笑，口气温和，攥住他手腕不放，“公子何必急于否认。还请公子耽搁片刻，仔细回想，有无可能在某处看见过一间简陋草屋？”

蔺恭如暗中使力，想将自己自来人手掌中摆脱，感觉却好似被铁箍制住，无论他如何设法，居然都挣脱不了分毫。

这家伙提及草屋，为谁而来的可能性，就愈加明晰了。

他冷冷道：“有你这么向人请教问题的？”

“在下害怕松了手，公子拔腿就跑啊。”

呵呵，以为不松手，小爷就跑不了？

……——他大爷的，还真的跑不了。

蔺恭如几番挣动，依然难以奏效，心头腹诽不已。

“我没有见过什么人，一个鬼影子都没有，从早晨走到现在，就碰到你一个。”

“哦，那为什么在下从公子身上，却能嗅到出自我师门，独门秘药的气息呢？”

那人唇边笑意更深，扣着蔺恭如腕子的手，转为按压住了他脉门，“奇了怪了——脉象看来，今日该是‘回生’毒发之日，为什么公子反而生龙活虎，浑然没有一丝毒素钻心、衰竭欲死的模样？”

他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仍然是笑吟吟的模样。扣住蔺恭如脉门的手，却比先前愈发难以挣脱，蔺恭如甚至能够感觉到骨节碎裂的危机。

回生——

那药竟然当真存在？

不是辛芜说来诓骗于他的？

蔺恭如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猛然抬起一脚，狠狠踢向对方下盘，在对方分神同时一扭身，强忍着手腕上传来几要被捏碎的痛楚，撒腿就往密林中跑。

他才跑了两步，就觉得小腿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还未意识到发生什么，整个人已向前轰然栽倒，摔进尚未完全融尽的雪地里，结结实实啃了一嘴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