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风声呼啸，如利刃刮擦脸颊，骤然失压失重的闷痛如巨石扼住胸口。

饶是蔺恭如身经百战，给应墨闫没头没脑攥着纵身下去的一刻，也不由得怀疑起这个白净秀美的书生，抱着的绝对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居心。

轰然一声巨响，口鼻双耳同时没入水中，幸而蔺恭如在入水前明智的长长吸了一口气。水势极具威逼的压迫上来时，他适时封住了自己气息，成功避免了在应墨闫面前出丑的机会。

泛着幽光的水底，就见那书生不甚友好的睨了自己一眼，面上明白无误露出些失望来。

蔺恭如笑嘻嘻的就想凑近去说话，方一张口就呛了水，深悔色字头上一把刀。

他俩朝不见底的深渊坠了不知有多久，身子终于脱出沉重的潭水包围一刻，蔺恭如长出一口气，脚底踩上了严实地面。

这水下同水上，就像隔着一道瀑布水潭的镜像世界，空气环境都别无二致。

再看看身上，滴水未沾，而蔺恭如下水前并未来得及念诵避水诀。

想来这不知是什么幻术，入水的感觉如此真切，实际上穿透的只是一道似水的术法屏障。

好几个孩童玩闹的声音，从不远的前方传来。蔺恭如先是一愣，继而眼睛一亮，转头对应墨闫道：“琢灵族，竟有如此多的孩童？”

所谓的成仙，既谓不老不死；既然不存在老死，大家也都基本维持着成仙时的年龄状态，如非必要，不会刻意更改。入了修行一道，七情六欲减淡，亦很少会有同凡间一般男女合欢，诞下子嗣的情形。若着实寂寞，信手栽培个把有灵性的动物植物，视为己出，亦是天界通行的做法。

故天界成年男女形态的上仙常见，孩童不常见。从方才嬉笑的声音听来，琢灵族居然藏了好几名年岁相仿的孩子，这族想来比冷清寡淡的天界其他地方生机盎然得多。

应墨闫微微皱眉，面露不快，不同他搭话。

蔺恭如当这个大将军已有上千年，早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在天界看到过身高不过腰的小孩子们，一时间兴趣大增，只觉得来这一趟传闻中避世的琢灵族，回去后搞不好可以夸耀大半辈子。

只是越跟着应墨闫走，就越觉得不对，路上看见不少装束简单的琢灵族人，外表看来同寻常无甚差别，只有一点奇怪之处——

看不见一名女性。

他着意观察，只看见孩子们互相嬉笑取乐，身后并无女性亲属跟随。

若是没有女性，这琢灵族中的孩童从何而来？

除了隐居在深潭水底，看不见一名女性族人外，这琢灵族的生活方式同天界其他以族群聚居的种族差别不大，同样是建屋造林、群居而生。族长的房屋建在最中心，气派和架势较周遭那一圈环绕着他的房舍醒目，一眼就能看出那垂挂着琳琅满目饰品的房舍主人的身份。

应墨闫将蔺恭如引到自家族长的房舍前，意外的发现族长房舍旁围了好几名长老级别的人物，大家或坐或站在族长屋子外，间或交谈一两句，倒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

他心道这一路风尘仆仆，也未来得及同族里送信，大家该不知道他带了人回来，便不至于是特意为了迎接蔺恭如。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再看那几名族人的神色，虽然略有紧张，却并无慌乱之色，应墨闫心中揣度，慢慢有了个想法。

“咦，应兄弟，你怎么回来了？”

站在台阶上的一名年岁同应墨闫不相上下的年轻男子，腰间挂着质地上乘的白狼皮，眉目俊朗。他原本始终皱着眉，显出与在场其他族人不一般的焦灼神态，但一看见应墨闫，紧绷着的俊脸却是露出了一丝笑意，朝他招了招手。“你不是代表琢灵族，去清和书院进修了吗？百年不见，模样丝毫未变啊。”

应墨闫上前一步，先是看了他一眼，又朝紧闭着的族长房门看了眼，道，“应墨闫受书院主事所托，带蔺恭如将军来族里探听一些消息。诺长老，你们聚集在族长房舍前，莫不是……”

那名年轻男子轻轻颔首，应墨闫吃惊不小，面色却也松缓了一些，微笑道：“那要提前恭喜诺长老了。”

他跟自己族人寒暄了一阵，才想起来要介绍冷落在一旁的蔺恭如。

他心里不免有些别扭，他同蔺恭如相识不久，心里还记恨着他动手动脚；谁知又恰好赶上这种尴尬时候将蔺恭如带进来，也不知合适不合适。

便索性不开言介绍，只将身子让开一些，把蔺恭如让到前面。

蔺恭如见他面色审慎，那叫诺长老的看起来年岁虽轻，却颇有稳重之色，便知这是琢灵族说得起话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