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雪湖乃上仙清修之地，你怎能在此地净身？”

年轻人涨红着脸，读书人最是爱洁，这男人不仅污了水源，还污了他双眼，一时心头大是不忿。

那男人三下五除二套好衣物，咧嘴笑了笑：“事态急迫，我不得已将湖水舀出灌洗，小兄弟高抬贵手，就当没看到过我。”

他轮廓英武，鼻正唇薄，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笑意浓浓，一点没有给抓包的自觉，反而看着这青年湖蓝色深衣，问道，“你是清和书院的学生？是来漫雪湖找课业所需的药草吗？”

不等青年回答，他熟门熟路的指向一棵参天怒放的杨树，“每年都是在那棵杨树下长出来的，你去那边翻找看看，或有收获。”

青年心道，每年？

这个人莫不是年年这个时候来漫雪湖洗浴？

光是脑补那个画面就让人觉得不堪忍受。

青年冷哼一声，索性掉身就走，再不同他多话。

他特意绕开男人手指的那棵杨树，在湖边其他地方搜寻了一大圈，一无所获。悻悻然寻到杨树下时，果然在树底找见了一株收缩成扁平状的七瓣葵叶，株身深埋积雪之下，不细看根本无从察觉。

他心有所动，再回身去看，那男人已不在湖边，地上的衣物也一同消失了踪影，想必是穿戴齐全偷偷溜了。

他摘下那株七瓣葵叶抱在怀里，往书院回返，意外的看见有数十匹金色辔头的高大战马栓在书院大门前，悠闲自在的低头啃着地上草叶。

马匹旁边，二十余名穿着银色甲胄的天兵军容齐整，肃然列队，目光一致朝书院里望，好似在等候什么人。

青年脚步慢了几分，暗自思忖会是来了什么事情。

这清和书院乃天界一等学府，开门纳客，广收学员；上至位高显赫、帝君御前参事的仙官，下至一心苦修的散仙，皆一视同仁列入弟子名册，即便是什么大人物来探望也属常情。

大约是感知到他进了书院门，此时书院主事柳谦成的声音，忽然隔着空气传入脑海：“小墨儿，你且来书斋一趟。”

他循着声音进了主事书斋，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银色战甲亮得晃眼，正站得笔直的同书院主事说着话。

他身上有淡淡的血腥气味，离得近了，甚而能嗅到专属武人的刀剑钢冷气息。

“这位就是蔺将军要找的人了，姓应名墨闫。”

顺着主事介绍的目光，那身影转过来，赫然正是半个时辰前在漫雪湖里偷偷摸摸沐浴净身被他撞见的男人。

“他是在敝院进修百年的弟子，虽是新进之生，才学心智不输前辈；又是琢灵族人，与将军要讨伐的对象源出同脉，由他为将军领路再恰当不过。”柳谦成唤道：“小墨儿，这位是蔺恭如将军，帝君麾下排名第二的天护战将。”

那男人惊愕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旋即笑了起来，眉目狡黠：“如此说来，我们已经见过了。”

他饶有兴趣的打量青年骤然涨红的脸，吟吟笑道：“真是无巧不成书。”

“你们见过了？在何处？”主事惊讶道，不知自己这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成日眼观鼻鼻观心一径用功读书的弟子，在何时何地能同这忙着四处征战的将军认识。

随着那叫蔺恭如的将军肆无忌惮打量过来的目光，应墨闫偏偏想起最不该想起的画面。

在那人灼灼视线注视下，倒仿佛寸缕不着被人看了个精光的人是他一般，浑身上下都不是滋味，便连耳根都漫上了滚烫热气。

“一面之缘罢了。”

他不愿同那人四目相对，便将眸子垂下。

不经意间，望见银色战甲下那身艳红色袍服，有好几处透着斑驳干涸的血迹，看着似是新伤。

“既然认识就好办，”柳谦成对他道，“将军甫从下界打了场恶仗归来，还未及休整便接到帝君指令，要去你琢灵故地收服叛乱。那地方只有本族人进出最为方便，看在蔺将军数百年如一日为清和书院提供实践教学经验的面子上，这次劳烦小墨儿你陪将军跑一趟了。正好，你从入书院读书，也有百年不曾回归过，就当是回家省亲了罢。”

主事同蔺恭如说话间，口吻轻松，神态自然，两人似乎熟识已久。

看来，蔺恭如对漫雪湖周边风物的了解熟悉，果然远在他之上。

应墨闫垂手道：“弟子明白。”

蔺恭如对他道：“叛军手握戾器，若是拖延日久，势必造成天界动荡，最好即刻动身。”

他身上的血腥气色，比之方才进房时嗅见的又浓郁了一点。

应墨闫不由自主朝他身上看去，方才那些看似干涸的血迹又慢慢渗出了濡湿的液体，这将军竟是带伤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