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的进化之道+番外(260)
他带着应墨闫,步出那间烟雾缭绕的炼丹房,外头天光大亮,刺得青年久待斗室的眼眸微微一缩。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吸引,紧紧循着那声音快步走去。
透过骆凰的眼睛,应墨闫清晰看见面前是一座连绵不绝的青山,他们此时在青山的山巅之上,身后是几间搭建得仙风道骨的木制房屋——其中一间没有窗扉,仅开了一道门供出入,正是他们离开的炼丹房——身前则是一大片宽阔平整的地面,清风徐来,吹过平地上翠绿青草,拂起一阵碧色涛浪。
这大片平地的尽头处,靠着山边的位置,设有一个坐北朝南的方正道坛。
道坛两侧橙黄色招魂幡迎风飞舞,道坛前方一个青铜制的六脚鼎炉上,满满当当插了九九八十一根香烛,每根香烛长短一致,一望可知是同一时刻供奉而上。
鼎炉前,跪着两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男的搀着女的,两人皆是双眼红肿,泣不成声。
听见骆凰脚步声,两个人回过头,颤颤巍巍的就要朝着骆凰下拜。
应墨闫感觉到骆凰心中一咯噔,然后这灵媒脚步一错,灵巧的避让开了他二人下拜之势。
“仙长……”老人哽咽着,“我女儿……”
骆凰硬着头皮,宽慰他道:“闵老安心,方才本仙长经过一段神魂出窍,已与令爱魂魄成功取得了联系。令爱虽是红颜薄命,生前遭受了不少苦难,万幸此时已得解脱。阎王怜她此生福薄,已允她来世投个男儿身,进那钟鸣鼎食之家。”
他虽然抱着那姑娘的骨灰盅,从头到尾却连人姑娘的面都不曾见着,编起谎话来头头是道,眼都不眨。
应墨闫心头只道,若是生死簿仅凭一人生前是否遭受苦难,便给他断一个补偿性质的下一世,这因果轮回,报应昭彰之说还有何威慑力?
闵家二老听了这判词,神情皆是一宽,那老妪怯生生的道:“小蓉她……可能再与我们见一面?”
骆凰没有立刻答话,那老妪急急忙忙的抢道:“仙长,我们有银两,我们两口子这辈子的积蓄都带来了,”她眼中又淌下泪来,“只想再见我那可怜女儿一眼。”
骆凰道:“倒不是钱的问题……”
方才那去炼丹房中粗鲁敲门的年轻男子,自青铜鼎炉后探出头来,朝骆凰丢了个眼色。
骆凰接收到他的示意,方才为难的神色在面上逗留了半晌,终于转为纠结,然后点了点头:“也罢,念在你二老诚心。小蓉姑娘既还未往生,与你二人骨肉之情未断,或许尚能招请得到。你二人且往后退十步。”
那年老夫妻听说有望,眼泪来不及擦干,就你搀着我我扶着你,慌慌的往后退了十步。
应墨闫随着他步上道坛,冷眼旁观这学艺不精的灵媒,放下小蓉姑娘的骨灰盅,一手自坛案取过朱砂,龙飞凤舞的在空白黄文符纸上不知涂了什么鬼东西;另一手抓过他同伴递来的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举剑狂舞,动作癫狂而自成一派,美感全无,与民间地头俗称的“跳大神”相去无几。
他一厢跳,一厢捏着嗓子,做出女子的尖细声线来,道:“爹爹,娘亲……”
那隔得远远的夫妻,一听这呼唤,立时不辨真伪哭作一团。
应墨闫冷眼瞧着,这世间愚人如此之多,便是一素不相识的男子,穿上那装模作样的道袍,捏着嗓子学上几句女子声线,就能哄得这帮人信以为真。
他心下渐觉不耐,不欲再看这故作姿态的把戏。
忽然一股淡白色烟雾,自鼎炉下方冒出,顺着风势向上空飘扬。烟雾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渐渐把灵媒的身影遮掩其中。
隔着数丈距离,骆凰的面目与身影已消失不见。
只有应墨闫清楚,这冒牌灵媒矮身钻入了青铜鼎炉内部——那炉子内部居然中空,容得下两个大男人同时跻身——只伸了一只手出去,五指上套了一个布袋娃娃,那娃娃梳着辫子,在他手指操纵下灵巧的舒展着四肢,自山风稍许吹散了的烟雾中,露出朦朦胧胧的影子。
这套路,便如同昔日唐明皇思慕香消玉殒的杨贵妃,方士为其立起屏风,以剪影慰藉皇帝相思一般,端的是只攻人心的障眼法。
——这小子不单学艺不精,还擅长同伙作案,招摇撞骗,蛊惑人心。
应墨闫正想着,忽听骆凰端着那矫饰造作的女子声线,柔声细道:“爹,娘。女儿一岁学语,三岁行步,六岁随娘学刺绣,十二能织素,十五嫁作夫家妇。爹为女儿含辛茹苦,昼卖糕点夜做工;娘替富贾浣纱裁衣,朝如青丝暮成雪。爹娘养育之恩,来世结草衔环,也莫能回报;家中幼弟年岁尚小,爹娘收起一片伤心,还是尽早回归故里——”